盛夏与酷寒
(上)
文/史新柱
(原创 灵秀之家 灵秀师苑风 2020-08-03)

肩扛手提两大袋废弃的保温棉,磕磕绊绊的走下二百四十级钢质楼梯台阶的六号炉。一把摘下眼镜,赶紧用眼镜腿儿刮流进眼眶里的汗水。身上的汗水就像小溪流淌,火一般的灼热,衣服上的玻璃丝就像无数钢针,浑身奇痒无比。
有点晕眩的感觉。我抬头仰望,忽隐忽现的太阳,捉迷藏一样悬浮在天意茫茫的云曦中。六号炉顶端的风向标软绵绵的耷拉着,没有一丝风的痕迹,风死了,咋会这么热啊!
晚上下班在手机上看时间,今天是二零二零年七月十六号,怪不得这么热,今天入伏第一天……
山东淄博的盛夏天气给我的感觉也算平常,并不是多么玄乎的酷热,只是我所从事工作性质有点另类罢了,与当地安居乐业的人们相比肯定更热。
我所从事的是保温工作,给设备,管道,阀门或是数千立方容积的大罐,穿上用保温棉和铝皮保护层做成的外衣,以此减少热量的流逝,达到节能效果。盛夏三十多度的高热高湿气温,正在保温的中压管道,它里面二百六十度的蒸汽,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阳光下无数悬浮的星星一样的岩棉粉尘。身上捆扎的五点式安全带,安全帽,眼睛和口罩,脚面带有钢板的劳保鞋等等。你瞧啊朋友,这身行头,这样的工作环境,能不热吗?
忽然想起数年前的八月份,在浙江宁波,也是在一家石化厂做保温。我和一个新乡的朋友在空压机房搭脚手架,空压机房象一个大蒸笼,鬼哭狼嚎的机器轰鸣声充斥耳膜,令人心神不宁,烦躁不安。
所搭的脚手架很简单,三米乘四米,就是有点高,十八米。机器轰鸣的噪音淹没了一切语言,搭架子所用的十字扣,接头扣和转扣,我们都用手语交流。上架子做事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就有晕眩虚脱的感觉。新乡的朋友叫鹏达,比我小八岁。当他从十多米的脚手架上下来的时候,我被他的模样震惊了。
身材清瘦的朋友,双手扶着滚烫的栏杆,将头深深埋在了双臂间,浅蓝色的工作衣变成了深蓝色,那是汗水的杰作啊。他身上的汗水就像源源不断的泉水,顺着他工作衣的下摆滴答滴答的往下淌……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只写真实不虚的文字,绝无夸大其词,是的,我的朋友鹏达,此刻的他,好像失去清醒的意识了。
‘’鹏达,鹏达,你没事吧?‘’
‘’老史哥,我没事,我歇歇……‘’
拿出手机,我给我那兄弟拍了一段两分钟的视频,我不是专职摄影人,但是,那两分钟的视频里,朋友衣服下摆上不断滚落的汗水,自始至终都在流淌。可惜了,我那手机已经报废了……

不热咋能叫盛夏呢,只是盛夏里漂泊的人们似乎更苦些。我前后在广州呆过六年,真正领教过盛夏里广州的热。那年在广州,给一个老板安装建筑工地的施工电梯,我那深蓝色的工作衣被太阳晒成了浅白色。
那年八月中旬的一天,我和两个工友,到深圳红菱路一个楼盘拆除施工电梯。深圳那栋地标性建筑,当时世界第八高楼的京基一百就在附近。下午三点,施工电梯就剩根节和底座了,那是一个向阳的角落,那是一个无风的下午。施工电梯的底座被水泥砂浆填实灌满了,每人一把尖刺洋稿挖掘水泥,毒辣的阳光简直能把人晒晕。晚上九点以后,大货车才能进入深圳市区。不能休息的,夜幕下建筑工地上嗜血的蚊子叮咬起人来毫不留情。直到凌晨三点装车完毕,我们才坐上面包车往广州赶……
三年前的七月份,在上海东区的一家化学工业园区做过一段时间保温。那是一家中美合资的企业,老板培训了一百四十个工人。我八月份离开上海前往广东佛山时候,老板手下只剩下六十个工人了。
‘’能坚持下来就是好汉!‘’老板说。
一句话,还是天热惹得祸。
甲方要求各施工队避开每天高热时间段,下午四点至黄昏八点为后半天上班时间。不说做事时候的热,只说中午吃饭时候吧,在伸手可以触摸到头顶瓦棱板和铁皮围成的饭厅里吃饭,就像刚刚离开淋浴头一样,明晃晃的汗珠子,就像密密麻麻的葡萄粒在身上流淌。别说饭食不好,纵使美味佳肴,在那种蒸笼似的饭厅里吃饭,也是引不起食欲的。
厂门口的管廊架下,是一片有阴凉的草坪。找了一块儿油布在草坪上一铺,爽吧?不爽!随着阳光的移动,我也移动着油布追赶阴凉,湿热烫人的青草地,在阳光的炙烤下散发着迷乱的水蒸汽,整个厂区笼罩在惨淡的白雾中。我就像一块儿苍白的,没有任何水份的石灰石,热到无计可施,热到无处可躲。渴啊,心想能够一口气喝干西湖,热啊,想水,想亲近水,想一跃跳进长江,畅享她的清凉……
不是不喜欢就可以避免,譬如这难耐的盛夏。
热,未免不是好事,热,是庄稼走向丰盈和成熟的过程,是一种必须的经历。人也一样,没有热,就没有收获,真的,我们应该感谢热。那么,冷的感觉好过吗?我的朋友,我们聊一聊酷寒里的冬天好吗?也许,在这流火的季节里回忆一下酷寒,酷暑里的我们就没如此的热了……(未完,待续)
2020年7月21号22点,
落笔于山东淄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