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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
一枚桃处在午后的安宁中
表面的细小绒毛打着瞌睡
透过光
可以看到它年轻时骄傲的粉色
三月春光之代言人
在漫山遍野的绿色中
以早熟的艳丽
大胆践行人世间所有情爱
一树桃花让百花失色
所有的笔墨都无法触及它的心事
所有的指责都无法干预它的行动
在春风鼓动下
用十天时间爱完全部想爱的人
现在，它就在那里
变成一枚成熟的，懂事的桃子
吃的人是儒雅还是粗鲁
它都不会产生欣喜或者惊恐
冰火阿克苏
陆地的浩大
你要从阿克苏理解
就算大漠不提它的狼烟
你应该知道
它的黄沙下掩盖了多少马蹄印
多少肉身被抹去
如海水抹去渔船和水手
甚至于，抹去你
和你并无关系
只是它一次剧烈咳嗽
还有冰川
它的沉默不等于善良可欺
虽然在苍老的天和地面前
它还是个孩子
对于人类它如长者
需要尊重
需要安静
在冰火之间
有一种物质以水的形式存在
它模糊是非，广纳生灵
滋养着这座漠北重镇
狭小的居室容易产生幻觉
“我是宇宙的主人”
寥阔的原野
足以让人清醒而满怀谦卑
来吧，来阿克苏
来一次朝圣之旅
附和塔里木的阳光
爱着这个纷繁多变的世界
贴近天山的雪
珍惜着脆弱的人生
五月的罂粟花
五月的阳光
惠及所有生物
在寂静山坡
罂粟花绝世独立，特别醒目
花瓣内敛包住羞涩
红色火焰迎风起舞
她不知道自己很美
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有毒
更不知道在世间众口
她已经无法救赎
孤独而饥渴的行吟者
从这片荒坡经过
目光被火焰牵引
罂粟托风带来私语
诱惑着欲望滋长成蛇型
隐蔽、阴暗、永远没法满足
它在草丛之下悄然爬行
靠近她，沸腾血液和毒液亲密接触
物我两忘的狂欢中
快乐和死亡同步
行吟者在山中睡去
罂粟花依然美艳得那么无辜
杏花村
杏花村
怎么一听这个名字就醉
那木门之后
粘土筑就的围墙内
是不是每家都有一株杏树
杏树下是不是都埋着一坛老酒
如果
我想成为一个隐士
刚从拥挤嘈杂的红尘逃离
却迷失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之间
请牧童吹响横笛
循着笛声我就能找到杏花村
如果
路上刚好有细雨
哀伤如丝从四面八方而来
请酒家备好酒
容我在你家靠路边的亭子里
在被晒得发白的桌子上
痛哭一场
大醉一场
猫
我们家的猫叫灰灰
是诗人张琴送的
它在诗人厉雄车上颠簸了500多公里
途中差点走失
最终在一辆卡车的轮胎上找到它
找到时
张琴抱着它大哭
我想，那时的灰灰是惶恐的
它不知道主人要将它带往何方
五个小时后
它来到西班牙的最南边
一座看得见海的房子
它经历了一次移民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
有广阔的草地
有它可以戏弄的老鼠和小鸟
以房门为界
外面它是捕食者
里面它是宠物
在外面它凶悍
以闪电般的速度上树下坡
在里面它温顺胆小
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偎在小主人身边
因为充分理解处世哲学
毫无疑问
它是快乐的，自由的，成功的
老家的桔子树
从我有记忆开始
那棵桔子树早已经不长桔子
树皮发黑褶皱
常常有成队的蚂蚁上下忙碌
叶子稀稀疏疏
穿梭其间的蜜蜂会把人蛰伤
桔子树一定见过
父辈叔伯间的亲密合作
也一定见过
婆媳妯娌的纷争拌嘴
还见过小伙伴们
扯头发抓脸咬手的恶仗
秋去冬来
雪花落在苍老的枝条上
像百岁老人戴上白色棉帽
白雪覆盖了树下宰杀年猪的血腥
鞭炮的红色纸屑又覆盖了白雪
年味在鞭炮屑上盛开绽放
冬去春来
我们细数着树上的新芽
那和我们一样稚嫩的新芽
纸折的小灯笼和气球挂满了枝头
枯木有了新鲜因素
春天里都是初生的希望
东风带我飘向西方
西风又带我飘回家乡
桔子树已经被砍伐夷平
那灯笼和气球分明还在飘荡
弗拉门戈舞
一把吉普赛吉他
拨动了五百年的颠沛流离
手指摁不住倾泻的哀伤
高音穿越亚欧大陆
爱上地中海
停驻在伊比利亚的南方
头颅仰起高傲
困苦关不住爱情和荣耀
目光聚焦处我就是女王
一个华丽转身
摆动裙裾带起了风
眉眼低垂余光穿透铁石心肠
婀娜身姿为裙而造
波浪起伏处
吞噬千军万马利剑长枪
女人点燃战火也熄灭战火
裙摆是开关
仁庄的黄昏
——兼致洪炜津兄
天色近黄昏
和炜津走在仁庄的201乡道
两边青山想往更深的山区隐匿
一条小溪又把高处的秘密带至眼前
仁庄不大，炜津胸怀不小
一个小时的漫步
点评了从青田到杭州的优秀诗人
让我这个游子神交了许多前辈
黄昏善于把清晰的事物朦胧化
把美好的镀上金边
把不好的推进夜色
因此总是让人觉得它无限好
黄昏啊，仁庄的黄昏
请你以柔和的光
安抚血管里奔腾的血液
让它如山泉般温顺
滋养一个会思考的大脑
和有深度的灵魂
天空
天空存在众多的幻想
关于飞鸟、浮云以及星星
一切不能实现的愿望
都可以投向神秘之境
我曾在高山上
见过鹰隼挑衅的眼神
那种生而为王的骄傲
统治着悬于头顶的金色城镇
而我引以为傲的灵魂
如果你相信它的存在
它未曾受困于任何力量
用一秒跨越天空直奔你而来
九月的歌
跨越三千公里从低纬到高纬
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同一时空呈现
一个终年阳光干燥而热烈
如火辣的狂野少女
一个湿润青翠而阴晴不定
如矜持莫测的冷美人
无论火与冰都是美好的两面
令人生厌的则是那挥舞着拳头的蛮汉
在温暖的南方
人们习惯于把所有的建筑涂成白色
把复杂的事物归化为单一
在北方人们又喜欢在阴郁的天空下
给大地添几笔色彩
或棕红或橘黄或青绿
矮小的木屋散落在乡间的田野里
执着地表达着自己的欢乐
王晓露，《欧洲诗人》杂志社、西班牙伊比利亚诗社社长，伊比利亚商务出版社总编辑。欧洲华文笔会秘书长。世界诗人大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诗歌学会、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多首诗歌发表和获奖。著有汉语诗集《远方的你》，中英双语诗集《生命》，主编中西双语诗歌选本《中西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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