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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陈建近作《抒情诗人历代记》包括《废土时代中的抒情诗人》、《市济遗民中的抒情诗人》、《典雅病期中的抒情诗人》、《神权初阶中的抒情诗人》，其中《废土时代中的抒情诗人》及《市济遗民中的抒情诗人》已有部份在南方诗歌发布过，本期不再收录。
废土时代的抒情诗人
苹果天使
“这能有什么意思，太野蛮了！”
他看着苹果
看到凹坑、光合作用的旧痕、
木质纤维素的语感让他觉得有点干涩
而半乳糖也是一种酸
这让他的严谨有所松动
“如果被吃掉，但并不怪我”
他想通了，天使只对痛苦有意义
和他的意义。
但他还不知道
她买回的肋骨源自大鱼
常在星系冰凉的粉尘中打喷嚏
有时也前鳍互拍
仿佛喝彩古老的喜剧
道德瑕疵
据说，这个宇宙
不会允许道德有瑕疵的种族飞向太空
至于我们，文明的呕吐物，泡沫的观众，
房价的零头，经济的盲肠，
蛋白质的下水道，基因的果园，
欲望的瘾君子，好像都不是，
好像也没那么绝对
又刚好可以让你相信点什么。
你刚好下班
想起我在土路上跑拖拉机
政府的粉笔刚刚描绘这条郊区路线
让秩序多一点混乱的延伸。
“他没夜班，他今天的购物袋里：
组成玉米粉的颗粒金黄间
是否混合着星际冷漠的虫卵。”
资本断桥
她在遥望断桥
上一个遥望的人是辛德瑞拉
她距离下一个微妙的跳跃尚远。
她刚与资本隐约的噪音争吵
对方是被爵士诱拐来的野蛮人
拒绝承认“你好”这种邀请。
她准时解释着：
记账单里，还库存着泛红的苹果，
天气一如既往，太水了，
让夏天在狭窄的转身中很不合身，
也没法踮脚……
她根源性的舞蹈，
其实根本不适合独立运作。
透明的空气鞋子
有点冰凉，稍微使劲
蕈状的空爆便吹胖了云气
暴雨循环
他说这很简单：
经济无关平等，只关胖瘦……
醒来时他嘴里有点血腥
眼前空气带着不稳定的七彩光泽
空气涟漪后是艘巨大的鱼
挡住了光
因此也有金光的边缘……
他想了想，刚才是暴雨循环
上升的辐射浑浊而坚硬
现在“经济有关增长，无关尊严。”
但必须小心说话，又似乎始终如此
他听见钥匙在按顺序挤压弹珠
有一处摩擦不那么光滑
刚从菜市场归来的她
有草鱼的湿滑
碳基刚需
电视中,主持人面无表情的读着稿子：
“……阿拉斯加共和国和德克萨斯联合王国
展开了新一轮的交火，
在吞并内华达和亚利桑那后，
阿共的野心并未得到满足……”
电视中,主持人亲切动人的读着稿子：
“外相阁下指出：我国一向支持北美人民
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和制度……”
你关掉电视
夜色让世界刚需应有的诗意
当然，要排除正在太阳系远征的蛋白质大军
甚至当我抚摸你
“滚开！”你说：
“我对油腻的碳基没有兴趣。”
空气脚镣
夏天刚开始的时候
尚未被意志加热的风
适合露天剧场
和机器狗一起游走的人
经过同意，也适合。
途经的植物
正从腐败中预谋整齐得体的冠形
甚至，一株巨大
被称为定点爱情的合欢树
有人正把电注满她身上的霓虹。
那人就爱这样的浅在、平庸、反动作、
也不可多得，就像他看你略脏的脚踝
说空气脚镣
你说半焦耳的直白
单向市场
“今天是对世界很失望的一天！”
“和明天一样。”
你起身上楼
灯光与栏杆交错拉动彼此的投影：
昏暗胶片中的公主
和你穿长筒袜去踢球的下午
天空阴晴不定像个傻子……我有让你小心重力
毕竟，作为有限世界中的一员
从太平洋升起后
月亮一直就想回来
因此，这就不是单向的价值。
嗯，我没说这很好理解……比较单纯的绕法是：
你看过的月光在电视里斑斓
仿佛电子皮肤上一枚枚微微忧伤的鳞片
而更多精彩内容需要到应用市场下载。
上限空洞
晓不得吧？有些事我忙了半辈子，
铸模啊、蘸火啊、镂空啊、打磨啊……
像个在潜力中自力更生的人
但这些都是在下限上较劲
或者，为语言灌浆不那么酥松的可能。
一般来说，世界很好
只是不太允许各执一词
这也是，在蘑菇的长势值得满足后
必须有人不务正业的原因……
是的，你可以把疑问掉去
我能做的只是下限
至于上限……
对着雪地射出一个深邃又热气腾腾的空洞
这如此杰出而独特
但跟你的明悟又有什么关系？
奶油祷词
那年在北美的州级公路
路况难以启齿，甚至比多年前，
父亲用自行车驮我穿过阿坝的泥路还土。
车上好像有四个人
我居然有两个不认识
剩下了一个，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我听从了对远东市场的抱怨
并愿意承认奶油和祷词合成了婴儿
至于凡是的左右属性
我很想赞同，但我们马上就要进山了啊。
道路尽头巨大的洄弯开始显现
波浪状的红悬崖正在扑来
我想她的弧线真美
在经历一个灌满暴雨的下穿后
我想拎着弧线滴着血真美
咳嗽抒情
漫长到令人怀念的夏天，又结束了
他的咳嗽尚未痊愈
直到红色的消防车出现
在电流刺耳的高音喇叭中打开阀门
喷洒四环素
舷窗外，变质苹果一样的行星仍在飞行
他刚整理了白玉肺叶上朱赭的血丝
絮状的缠绕总干扰他的洪亮
他没打算说话
秋天的黄昏，视野中的断桥、废楼
都将经历一层阴沉的滤镜
每一次建设，都短暂而漫长
不过这些跟他的工作无关
他是城郊的拖拉司机
咳嗽让他蹦蹦跳跳
像一匹被恶意破坏过的抒情中年
典雅病期的抒情诗人
绿色渲染
时间承诺每一个齿轮精致
做到了
但体检医生提议除锈
我是说，当时，
生命是空气的机器
在该死的织布机上渲染一次又一次日落
至于日落之前，你的问题是：
我们还坚持绿色的佐餐吗？
我想何必呢
几粒二氧化碳破裂的表皮
让我看了整个下午。
丰腴黑色
昨天你放下的医学书上
或者每一本书上，都有个丰腴的老头
微笑，牙齿洁白，他的和蔼和专业
让人累赘。
今天你看上的报纸
头版我卷了烟，味道像死鱼
几个小时后我咳出的冰
迷一样结构精密
并迅速在地上组织出层次井然的黑迹。
魔法缓刑
我用生存者掩盖了她
我理解过这个世界
但她失败了
没能好好浸泡那些过期的疼痛
现在，她从墨绿色的沙发起身
智者一样曼妙，
不再打算等力量来讲道理。
所有这一切，
都被预言在《机械设计与组织》
这本魔法书……代谢时代的技巧
她曾撕掉一本，并用碎纸屑缓刑的忧伤
看我走近生物的关键词
峰值静默
看看统计学上的峰值史
她也曾向愚蠢投降
潮湿的后街
在那条过粗的暖通管道上荡脚时
一个尺骨冰凉的取暖者
动过捕捉的心思。
尽管她警惕
一直不愿意把自己暴露给诱惑
但花费进化史所抵达的
在数学上都很难摆脱无穷小。
这次，她的静默不是没听见我
在暖通管道里炽热的啸叫，
是不在乎。
艺术浅蓝
你的浅蓝
多少有些超现实主义的色彩
其实我们的目光没碰撞出什么物理现象
像沙漠的色目人
如今更爱撞击黑白的足球。
大概要很久
我是说很久以后的游泳池边
对，那时候我们以为是在公海边
淡蓝的恒星下，嗯，它依旧像颗印章
我们会再次遇上沙滩
你在挖节肢动物门多足亚门唇足纲脸上的蛋白
看它是否对称，如果太对称，
就不艺术了。
困顿蒙昧
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也没按照你想要的方式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以继续。
夜间，你这样叮嘱困顿的我
但我讨厌履带式手表
全世界都没打算好好说话
不仅针对这件事
刚才，你梦中的针叶林正在下雨
你奔跑，笑话我的哭泣：
心脏中正的人灭绝了
我是左边的幸存者，按照惯例
会在早餐时牵着一根蒙昧的骨髓
向你频频的致意。
神权初阶的抒情诗人
反复黯淡
她和我没区别
除非，她更具有复杂的内核
多年后，游泳池旁的一天被重新晾晒
透明如重新切片的经济学
那天，她双腿递来刀锋的银光
此后的中年，我动摇过皇帝的广告和徒刑
念叨过，死亡过于缓慢
而被不朽锤击的
你的现象，仅次于黯淡的你
原生夏天
初夏最让人烦恼，她反对你
作为一个原教旨主义的天体派
去更换，更燥热的口吻
那时，你也不理解
没有一个梦是原生的
一切，都是现实泛白起皱的手指
至于我们从水中脱身
在烈日的运动中，向缩短而折叠的倒影
抱怨稍纵即逝
她刚在水层深处把棉布的窗帘拉上
使内部的神情，保持
重心阴冷
她又给你上了一课
事关男人或者夏天浑浊的水分
而另一次
她从一个单词根茎的重心讲起
讲到她因梦见种子里流淌的细沙满脸通红
讲到一头黑夜凝成的巨大鲶鱼
被踩在体态阴冷的足下……
至于被普遍人类中反理性主义的基础
反复教训
她当时省略了叹词的尾音
蜻蜓初吻
游泳池边的下午
夏天像块冒烟的玻璃
如果风还不来
蜻蜓会在行星的口哨声中试着降落
把弯曲的腹部刺向凹陷的水膜
其实，风也会
推送来初级阶段的初吻、嫩的耳廓
药到病除的哲学颗粒，
被瞬间刻录于
随强光倒伏窥探天色的睫毛
稳定情人
那时我们刚被陆地诱发兴趣
秋天就窃窃锈蚀边际。
而火焰稳定的叙事结构指明着：
故事其实并未发生。
那时，她的身体也尚未浸入晦涩
一切清楚、直白，
甚至有一点愚蠢的热烈。
后来的公海边，你注意到，
我身体的一部分
从自我穿着中凸显出来。
甚至，他们还不认识自己
就掐着脖子喘气
发誓做一生互相宽宏的情人。
神权辊压
她知道你的神
她却不知道你知道她知道你的神
你知道她的神
但你更知道她不知道你知道她知道你的神
她是满嘴胡话的信使
见证过神权饱满的初级阶段
其实也没什么借口
在神术的思想钢印辊压的后来
她不高兴
她用慵懒的颗粒感
自嗨暴徒
由我误会的世界和真实相关的你
从云、不朽的玫瑰、洁净的盐，
创造了最初的自己。
她是理想主义内伤中明媚的暴徒
自嗨于流行的机制工艺
但她又从没满足过
现在，她吝啬的问你：
健壮的仆人
你说，你自己说
这个阶段最不能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误会长青
根据神权时代的修正说明
上一次会议
阳光在口哨声中被裁成方块字
其中一块特别赞的
由下一次的你帮我代缴忠诚
但我误会了
好运气，明显嘴角发黑
坏运气一直就坐在那里
仿瓷脸上溢出法律
我们灵活，所以膝盖长青
胆怯火星
那一页我们从瓷盘上撤退
远处的柴油正发出烃类的嘶吼
它威胁中胆怯够明确了
不过一头复杂的狗
但我年青，有草蛇冷漠的细。
后、后来，胆、肾的右侧
按需燃烧饲料，至于残渣
总用不规则的锋利，先慰劳自己。
那、那么，那些剧痛中
我偶尔能看见你，
在人类微小的公共游泳池旁捡贝壳，
每一个都要舔一下，
如同接力她曾经潮湿的火星。
浪漫指示
有一刻，我其实厌倦了
多么愚蠢的浪漫史
尽管她在殖民地上的祈祷
有时也会有那么点意思
但未来的人总会重蹈覆辙
日落之后，天空如同红色的喇叭皮
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等待理想的指示
直到红绿灯露出原始的情绪
——我研究了大半生
才发现那是她粗劣想象的三分之一
2021.09~2022.10
陈建，生于1974年，四川绵竹人。1994年开始写诗，出品有诗集《断常诗》，《他的旧女朋友是一头波色的鹤望兰》。现居四川德阳，从事设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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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诗歌》2022年12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