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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枯坐
纤夫/浙江
远离车马
甚至远离鸟语
远离香茗
把有形的都打入冷宫
把自己雕塑成一截枯木
向寂寞问道
檐滴是好事者
寒山寺的鐘声也是好事者
生命有一千种活法
何必一一耳提面命
我只用枯坐之弓
发一支响箭
直抵思想的密林深处
去拜竹林七贤
顺便看诗坛论剑
枯坐出的诗群
有神的模样
心生双翼
脚踏浮云
把五千年的一堆糗事
都扔进枯井
只打捞出绿色
用春风撒布乾坤
枯坐时
我是属于世界的
世界也都是我的
还要什么陪衬
2. 平遥的那道车辙
纤夫/浙江
这一座古城
最古老的文物
当属城门口那道车辙
它已被时光磨成利刃
直抵人心
直抵历史深处
夜半时分
那道车辙里
可听到苦难的歌声
可听到黄河的叹息声
柴米油盐
被历史的独轮车
吱吱呀呀推进城里
一城的故事
又被长舌妇藏在织锦里偷运到城外
城乡之间交融的次数
帐册就在城门的手中
并存放在历史的后花园
已老于世故
城门都懒得去谈历史
让人们去询问车辙
而车辙那本写在大地上的天书
只有历经磨难的人能读懂
许多满嘴跑火车的现代人
不愿读也读不懂那道天书
言辞的缝隙里还透出几分讥讽意味
能被车辙感动的人
平遥古城会授予荣誉市民
因为
你记住了历史
也记住了苦难
3. 芦花
纤夫/浙江
十万朵芦花
搅动秋声
为秋天谱曲
这古老的童谣
用白色的旋律
唱出了世间苍茫
一场秋雪之后
小雪大雪会如期而至
白色覆盖原野
进入了放牧灵魂的季节
在水一方
拥芦花入怀
我等候雁声
等候锦书
锦书未至之前
很难揣摩北国的心事
浪花白头的那一刻
我颅顶上也开满芦花
早已枯萎的忧伤
一点点从疤痕中渗出来
折一支芦花吧
权当折柳
最难忘
曾经的一杯残酒
一把离人泪
4. 直觉
纤夫/浙江
直觉是灵敏的小动物
被它逮住的
一定是原始的本真
在直觉面前
千思万虑显得多么愚笨
在迷魂阵内兜兜转转
最后又回到直觉面前
经手一百朵花
还是第一支最鲜艳
多么奇妙的感觉
一直找不到它秘密的开关
经过了许多人许多事
最终得出经典的人生经验
再精明的计算
不如直觉的模态判断
既然第一印象如此重要
我当注意梳妆打扮
更要重视言行举止
当别人成为你的风景时
你也是别人的一道风景
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说不定能换来几块金砖
5. 也许
纤夫/浙江
也许
我一直在那条道上倒腾
我能成为领导
我能成为将军
我能成为强者
但我选择了沉寂
甘愿做一个穷酸的文人
成为小草的歌者
也有梦萦时刻
躺在暖阳下的沙滩上
右拥右抱
吃着鱼子酱
看浪花抒情
看大海扬波
看海鸥起舞
可现实的梦
浇灭不了我理想的火焰
我每日每日
还是怀抱旭日
弹奏诗的音符
百年之后
将军已是一堆白骨
权权也已腐朽
也许
还有人在冬日的火炉旁
朗诵纤夫的诗句
我的诗集里
还长出一丛新绿
6. 弃舟
纤夫/浙江
浪尖上飞舟
如同杂技演员走钢丝
亦如书法中的草书
都是惊险而精彩的画面
载舟覆舟的哲理
浪花是演绎者
总以为它是倾囊之师
直到今年大旱
鄱阳湖见底
一直在水中活灵活现的鱼舟七星墩
在阳光下翻着白眼
方知浪花之师另有留手
除了载与覆的功能
水还能弃舟
多么可怕的事情
水可以悄然离去
被水弃之的活物与神气活现
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黑夜悄然而至
一条船在沙滩上沉思
当年的搏浪人走了
五味杂陈的滋味不好受
它期望涨潮
在未彻底腐朽之前
乞求水将自己放生
7. 诗人自嘲
纤夫/浙江
我是个披发浪人
四处敲打异化现实的门环
敲得霞光满天血光飞溅
我向黑暗要光明
向乌云要蓝天
向老虎要胡鬣
向小草要春天
向石头要火
向时间要生命
我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要搜刮世上万般情愫
做成适合自己口味的大餐
满足自己一个个小心愿
我养活一群诗鸽
每日在晨光初现时刻
把它们放飞蓝天
酒是我兄弟
寂寞是我的娇妻
酒醉之后
我拥着娇妻入睡
让她怀孕象征朦胧现代
看着漂亮的新生儿
我会手舞足蹈如老来得子
我是个穷鬼
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我是个富人
富得精神流油
我是个将军
一笔在手便有十万雄兵
世界不能没有我
没有我世界不会精彩
我不能没有世界
没有世界我为什么要来
我的隔壁是疯子
他常常走错我的房间
我常常闯进他的后花园
我们常常联手大呼小叫
想把黑夜叫醒
把愚昧叫醒
把良知叫醒
常有警察上门
把我们扭送到疯人院
我知道我们有罪
破坏了秩序
破坏了安静
可我还是我
我隔着栅栏大叫
我是诗人
隔壁的疯子也跟着大叫
我是诗人
他叫喊的分贝
竟然比我高出一半
8. 日子
纤夫/浙江
这短命鬼
潜在你的骨子里
争你的分秒
你糊弄它时
他就糊弄你
你刚牵动一日钟的绳索
它已经同步撞响
细细思量
日子是你的影子
也是你的镜子
日复一日
何其多又何其短
生即死死即生
命如蜉蝣
自明月闯入我的酒杯
我幡然醒悟
日子是自己的
何不当花养
何不当情人养
思路一转天地宽
不再怨天尤人
我每日梳理日子的羽毛
与日子共舞
在花盆里诗歌里线条里二胡声中种日子种小梦
殊不知寥寥数日
日子竟俊俏起来
也丰满了许多
原来
日子可为天堂
可为地狱
钥匙就在自己手中
三杯酒下肚
我拿腔拿调地
脆生生地对日子唱一声:
我的小姐呀!
9. 拾荒者
纤夫/浙江
尘世的零落
在角落里开不成一朵桃花
却能成为卑微者的梦
沙滩上的贝壳
能拾起童趣
街巷的七零八落
只能拾起苦难
而精神的拾荒者
如残星在夜幕下闪烁
万窗灯火中吐出的忧伤
只有江湖能懂
两种拾荒者
有着同样的泪滴
有着同样的寂寞
擦肩而过时
互诉五湖四海的衷肠
交流从故乡背来的梦
每座城市里
遍布拾荒者
有的衣衫褴褛
有的西装革履
却唱着同一首歌
“我想回故乡去”
10. 诗
纤夫/浙江
对一个漂泊者而言
离家的那一刻
诗己在路上
在远方的远方
剩下该做的事
是执一支苦难而忧伤的笔
在大地上书写
去寻找灵魂的家园
高铁如网
肉体的还乡已不是难事
可灵魂的家园又在哪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让漂泊的人生显得十分滑稽可爱
必须穿越心的地狱
才能抵达那美妙的小岛
千百度的梦里追寻
蓦然回首
那小岛就在心海里
这一首诗太难写了
要饱蘸一生的心血
到头来只是追寻一个梦
好在这个梦只有深浅
却没有高低贵贱
当我成为诗歌主义者那一刻起
我已把灵魂家园的钥匙攥紧在手中
我的诗前三句有了眉目
11. 极光初现
——为沐海摄影而作
落霞还未散去
极光喜从天降
炫彩夺目
如梦如幻
为西天送来一片辉煌
北极才有的奇观
惊现在银湖山庄
这是百年难遇的邂逅
只有幸运之人
才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异象
也许是上帝的旨意
美丽只允许瞬间停留
一只麒麟从黑暗中跃出
一口吞下了万道极光
这盛大的演出已经谢幕
观众却久久不愿离去
人们在聆听缭绕的余音
在回味刚刚消失的一枕黄粱
多么幸运的银湖山庄
多少美好的黄昏时光
最美不过夕阳红
是哪一片库水粼光在轻声吟唱
纤夫,浙江作家,诗人。写诗4000首,出版文学专著8部。《诗之梦》总策划。老来学诗且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