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麦地

文/邹俊杰

城市里的人就跟麦地里的麦子一样，这么多年来被割了一茬又一茬，却又不知被谁收割。城市里的麦地疯长着，一茬茬的新麦子从别的城市涌进。

在走路匆忙的人群里走得快，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不会在乎多了一个匆忙的人。但慢悠悠地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注视在你身上。他们不会理解一个没有残疾的人为什么会走得这么慢。虫子知道被人逮到必定是死路一条，但他们还是会飞入人居住的屋子，短暂的温暖将它们蒙蔽。有时候我也会走得快起来，那是周围的环境欺骗了我。

在这个城市里，每天上万个人、上百辆车在城市里穿梭并没什么奇怪。但突然出现了几只羊几匹马，城市就会立马沸腾起来。因为这些牲畜只会到处乱窜。不会像人一样守规矩，不会像人一样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也不反抗。

村庄的道路都是泥土地，而城市是柏油马路、水泥地。像我这样在泥土地住惯的人，注定不能在水泥地上扎根。在城市里，我就是那根随风摆动的麦子。

盖一栋楼只要一两年的时间，就能住上八十年上百年，对人来说是件划算的事。所以人们不停的盖楼。想用一年辛勤劳动换取八十年安稳的生活。住在深山里的人怎么会不懂森林，住在渔船上的人怎么会不懂河流。可住在城市里的我搞不懂，冰冷的水泥墙、拥挤的人群哪个才是城市本该有的。

房子是这样的不便利，它不能随我而走。房子间似乎存在一种阴谋，他们需要人的血肉才能证明自己的用处。我想去很多地方，但为了不离开它又不得不留在这。

我从二手市场买了一个木沙发。非常的重，三个人才勉强能抬起。我想这么结实总能再用个十年吧。搬的时候我们费了很大的劲，三个人抬着进了我那窄小的门。不停地调试角度好不容易才进去。我一边是欢喜的，欢喜越重的东西往往都是稳当的。一边又感觉沙发在拒绝进我这个家。搬了一天的家我终于有空坐下来休息一下，我坐在它的身上，很不舒服，我想这是我不习惯它的原因。但是这两天我都再想办法适应它，可是它呢，依然如钢铁般坚硬没有一点适应我的意思。后来我从二手家具店的老板那知道。原来它的主人就是嫌它坐的不舒服，才把它给卖掉。我想这种沙发天生就有反抗的血液在里面。所以不管到哪总是那么的强硬，不希望有任何人能凌驾于它之上。

城市永远不存在黑暗，总有一户人家会亮起一个晚上，总有一盏路灯永不停歇。

城市里没有需要雨水的小麦稻谷，没有需要阳光照耀的灌木。城市的赶路人并不需要被雨淋湿被太阳晒黑。人不想看见天空的样子，只能把楼越盖越高试图把天空遮住。高楼的弊端就是挡住了太多的阳光，人照不到阳光变得不健康。心里晒不到太阳的地方逐渐变得阴暗，所以没有高楼能经常晒到温暖阳光的乡下人才更加热情。

住的地方决定了人的一生。住在潮湿地方的人总感觉自己有一身水怎么甩也甩不掉。住在船上的人，注定摇晃一生。城市里的人并不是天生这么冷漠，是冰冷的水泥墙改变了他们。乡下人热情也是因为村庄的泥巴墙还存有一丝阳光的温热，不至于那么冰冷。

这座南方小城里的人做事就跟这座城市的春夏秋冬一样，不那么分明。住在北方乡下，人把门当做生命，冬天大雪的时候，人会为门挂上棉门帘，人知道如果门被寒风吹冻着了，人也不会好过。城市里的门本来就是冰冷的铁块的，城里人也是更习惯寒冷。

我不爱住在低层，住在我上面的人太多，我被压着喘不过气。住在高层唯一好的就是周围人少了。邻居变成云和太阳。云能帮你遮住不想让人看到的事，太阳能帮你热走不想见到人。跟人离远好处也渐渐变多了。

凌晨走在街上有一种走在天上的感觉，其他人都在睡梦中，而我踩着别人的梦，做自己的事。

而多少人把水泥堆起的房子错当成了家，那只不过是上了一把锁的盒子。锁住的仅仅是一房子家具，而不是我们的心。

我出生在一个土房子里，如果没有这个用土坯堆起的房子，刚出生的我可能就会被风吹坏被雨淋湿。风每吹一下外面的泥土就掉一些，直到最后整间土房消失。它用牺牲自己的代价保护着我。

人出生就处在四周都是红砖砌起来的围墙中，而生向死的过程就是一步步拆掉周围的砖，直到最后看到阳光和风。

作者简介：

邹俊杰，作品散见《北方文学》、《文艺报》、《福建文学》、《辽河文学》、《中国散文报》、《文学月报》等。部分作品收录各种文本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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