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方的冬天要离开我们的时候,总是依依不舍,步伐也是几步一回头。夏天又是来得有些突兀,烂漫热烈地不经意间就脱掉我们身上厚的衣裳,让你换上轻软的夏装。
相比,北方的春天,却像一个羞涩的姑娘,千呼万唤才登台,羞羞答答地还蒙着一层面纱。面纱下春意盎然的脸,伴着万种风情,和着韵味的甜美的歌喉里,演唱着动听的旋律。
徐徐的春风是春天登台前的报幕,她更像是春姑娘抛出的媚眼儿,岿然不动的树木,被它扰了心性,枝干摇摆。青青的枝条,伴着风的旋律,起劲地摇曳着。时而舞姿苍劲、时而曼舞轻歌。待春风旋律奏完、歌舞跳完,树木精神就焕发了,也换上了碧绿的、崭新的衣裳。天空露出湛蓝的面容,朗照着广场上手牵风筝线、欢声笑语的孩子们。空中飞舞的风筝好像一双双伸长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蔚蓝海水般的天空。
这个时候,我爱吃的榆树钱,叶子中间悄悄地鼓起来,像个小种子一样。揪下一把儿,放在嘴里,嚼着有甜甜的味道。嫩嫩的小草,不经意间地钻了出来,被风包裹着,这一片、那一片的。就连房前屋檐下的砖缝里,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小草给填充了,它们还在风中,不时地向你挥动着纤细的手,悄悄地莞尔一笑。山坡上、田野里婆婆丁、荠荠菜、车前菜、曲麻菜、小根蒜这些野菜们,早已探出头来,争着要登上农家的餐桌,被我们大快朵颐,才是它们乐此不疲的使命。母亲用春天里嫩绿清脆的大葱,炒上几个鸡蛋,是我儿时最难忘的美食。
此时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你只要深深吸上一口,气息慢慢的渗入到我们的肺腑,顿觉全身充盈着清爽活力。不知不觉我们满眼装的都是新绿新绿的草和树,看着就亲切、舒服。
细鳞河边栽种的风景林中,果树枝头上簇着鲜艳的花朵,正如春姑娘化着淡妆的脸蛋儿。你看桃花红、李花白、杏花如雨、梨花似云。都言:“红花还需绿叶扶”。而此时的绿叶,却腼腆的退居幕后,极力地让百花在春天里尽情绽放,而百花也是“俏也不争春,总把春来报。”
绵绵的春雨,我更喜欢。细雨过后,天地万物被梳洗得焕然一新,草儿油绿,花儿清新。晶莹剔透的雨珠悬挂在枝条上,浸泡在雨珠内的芽包,正酣畅淋漓地豪饮着。黝黑的土地喝饱了,充满无限的力量,孕育在泥土中的种子,正蓄意萌发。正所谓:“春得一犁雨,秋收万担粮,春天三场雨,秋后不缺米。”
每年“五一”劳动节放假,我总和妻子带着女儿回到父母家。母亲在家照看女儿,父亲开着手扶式拖拉机拉着我和妻子去水田地里打稻池埂子,挥动的铁锹将泥泞的田埂修得乌黑笔直,就像黛色的眉毛蚕窝在额头上。
干活口渴了,喝下的水有着淡淡的酒味,因是父亲喝空的酒桶盛的水,虽然酒桶被母亲刷洗了多次,但父亲喝的60度高粱酒的余味未了。中午,我们背着春风“偷偷”地吃着带的饭菜,否则它们会钻进张开的嘴里,成了“风餐”,会搅得人的肠胃不安。
远处的稻田里,父亲正开着手扶式拖拉机在耙地,飞速旋转的防滑轮激起层层的水花,一波波地涌向田埂。远望着,父亲像是在开着冲锋舟。空中飞舞的燕子们追逐着水花,临近水面时,快速含上一口泥水,飞向新垒的巢。儿时不懂事,曾用木杆捅过小燕窝儿,父亲知道后骂了我一顿:“捅小燕窝儿,瞎眼睛。”告诉我小燕是吉祥之鸟,会人们带来好运和财富。在那个年代,犯错的孩子们,父母给的最直接教育,常是一顿打骂或是一句吓唬的话。如今想起,却是让我最难忘记!
去年的春天里,父亲因病去世了,老家菜园里李子花整整飘落了一院子,成了我对春天最深的记忆。
“春韵入园香,慈父却远航。残红谁再护,把酒问夕阳。”
而今菜园里只剩下母亲孤单劳作的身影,当年父亲栽下的李子树,在春风中舒展着白色花的枝条,枝条上的花朵似乎比往年少了些。我想它们是因为思念父亲而忘记了开花的缘故吧?片片飘落的花瓣,在风中说诉着菜园中曾经的记忆。
我,静静伫立在李子树下,感受着风中细雨的轻抚。湿润的眼睛,看着飘落在肩上的花瓣,似乎是父亲的手在抚摸着我。抚摸中包含着对春天所有的记忆,更有对父亲的怀念……
作者简介:霍旺,吉林省舒兰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