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庄子
——《齐物论》读书摘要及心得(十二)
吴文亮
在《齐物论》中,庄子重在说明万物一齐,道通为一。而要实现这些,便要“吾丧我”,去掉自己的成见。但要想说明这一道理,则必须要通过言语来描述,这便又形成新的成见。虽然,庄子认为自己的见解是对的,但对的成见也是成见,也就必然会引发新的是非争辩。面对这一矛盾,庄子不得不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使用“请尝言之”、“尝试言之”、“予尝为女言之,女以妄听之”等来缓解这一矛盾。但这矛盾并没有真正解决。因此,庄子借长梧子之口对这一矛盾进行了破解。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暗(暗昧不明)。”假使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我没法胜你。或我胜了你,你没法胜我。那么,就真得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或者我是对的,你是错的吗?或者我和你双方都是对的,或者都是错的。辩论双方是无法判断究竟谁对谁错的。当事双方无法判断,是因为受到自己主观成见蒙蔽的缘故。所以,有各自言论的人就不要执着于争辩的胜负了,因为争辩的各方都受到自己成见的蒙蔽,而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如果当事人无法判断胜负,那么邀请第三方来做评判是否可以呢?恐怕也不行。“吾谁使正(评判,确定是非正误)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因为辩论双方各抒己见,谁也无法判断正误,那么请谁来做裁判呢?如果第三方裁判与我的看法相同。既然看法相同,那又怎么评判?反之也是一样。所以,我、你和第三方都不能知道谁的观点是否正确。那么留待谁来评判呢?这个“彼”不是辩论双方——“我”与“若”,也不是第三方——“人”。那么这个“彼”究竟是谁呢?在庄子看来,这个“彼”必需超出“我与若与人”的立场,没有成心,没有一家之偏见,不受自身见解蒙蔽的人。而这个人便是“万世之后而一遇”的大圣。

但大圣要万世之后才能出现,当下如何解决是非呢?不妨“和之以天倪”用“天倪”来化解是非对错。什么叫“天倪”?从字面上理解,天即是自然,倪是分,天倪便是自然之分。天倪重在“和”,调和。如何调和?便是“是不是,然不然。”以是来调和不是,以然来包容调和不然。具体来讲,“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是如果真是是,那么是与不是的差别就不需要争辩了;对如果真的对,那么对与不对的差别也不需要争辩了。所有的是与非都不去争论、分辨,从根本上摆脱评判是非,争论胜负的思维。去除成心,通过“以道明之”的方式,运用“得其环中”的方法,来应对万事万物。“化声之相待”用天倪的方法来化解相互争辩的声音,留待万世之后的大圣来解决。“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任)之以曼衍(变化),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畅)于无竟(境),故寓诸无竟。”如果不愿等待,那么就用之前“天倪”的方法来调和万物,顺从生死变化,尽享天年。心中忘却生死是非,止息于无穷,处于无穷,自由自在畅游于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