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鹰山上看赤水
作者:张先伦
荐稿:叙永县作家协会
策划:李腾双
刊头照片:张先伦
制版:春到百草园

已经过去的夏天,我几乎脚不出户,一头钻进繁体的史书堆里,想寻觅我所生活的这个小镇昨日的时光以及那些离我们越去越远的身影。直到一天下午,一位好心的邻居敲开我的门,他说,太热,有一个乘凉的好去处,带我去享受享受。

小镇名赤水,它夏天的热,倒是出了名的。明代曾任贵州提学副使的江西人吴国伦过赤水时,这里的热就让他难以忘记,故而留下《赤水苦热》诗:
何事炎蒸候,遨游赤水边。
密云浮瘴疠,长日警烽烟。
屋角双崖堕,城心乱瀑悬。
何当御风去,高步雪山巅。
到小镇定居,一晃已逾二十多年,但小镇周围的山,我却很少去。邻居带我去的地方,其实离小镇并不远,那是一处山梁的尽头。站在那里,脚下是蓝得如翡翠玉带一般的赤水河,它挣脱了上游峡谷巨大的双手,一下显得那样舒展而又多情地偎着小镇。

放眼望去,小镇虽说不上现代,但也看不出任何古老的痕迹。它的古老似乎都写在史书里——太久远的我不知道,但明初朱元璋对傅友德等人所讲的需“于赤水立一卫……往来云南便益”,却是被实实在在记录于史的——然后,一座石城就在赤水河北岸依山而起,这片土地,也从此有了一个因河而得的名字——赤水!这个距今已六百多年的名字,直到有一天和朋友微信聊天时朋友一句“M国也才二百多年历史”,让我陡然觉得小镇历史竟显得那样古老而又厚重。小镇的环境和重要的地理位置,则从(弘治)《贵州图经新志》的描述中可窥一斑:“依雪山以为城,控赤水以为池。笔峰拱其前,雪山障其后。四山环峙,一水贯流;与夷僚杂居,滇贵孔道。”

今天的小镇,六百多年前的城墙早已踪影无存,偶尔几间还带点老气的房屋,也被一栋栋栋新建的楼房压得喘不过气来!
站在山梁的尽头,回首仰望,直插天际的雪山关傲然挺立。从小镇到雪山关,有一条在山间蜿蜒的古道。不知为啥,此刻仰望雪山关,我仿佛看见一个瘦弱的书生在古道上艰难地行进——他翻越了高高的雪山关,一路向前到合川、成都等地拜师求学,历尽艰辛的他,名字终于在明正统四年出现在了京都的皇榜上——从此,“蛮荒之地”不再是古老的乌蒙大山的代名词!这个在古道上一路向北的书生叫张谏!曾任顺天府尹、逝于太仆卿任上的张谏,周伟业编撰的清光绪《直隶叙永厅志》有如下记录:“张谏,字孟弼,赤水人,正统己未进士”。由此可知,张谏是从小镇走出的叙永第一进士,不仅如此,今日贵州也将其称作“贵州第一进士”!张谏当年翻越雪山关远赴外地求学所写的《望古》一诗,至今读来仍是那样令人感触良多:
赋心既传盛,经术复开尹。
并兴巴彭城,名德乃与准。
牂牁处荒维,困此山急嶙。
如何初郡县,贤俊已连轸。
人文张华夏,覆载讵畦畛。
乃知豪杰士,不受山川窘。
遥遥今几世?嗣响何泯泯。
望古一长叹,负重愁绝髌。

小镇的东侧是赤水河的下游方向,一座刀削般的巨岩临河而起,它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天鼓岩。
小镇有“八景”美传,有佚名骚客《赤水八景》诗为证:
炉烟渺渺透天堂,姚津晚渡催人忙;
箐林瓜熟君不识,中洲献鲤岂能尝。
西湖夜月空悬影,猿窝一曲哭断肠;
灵前天鼓三通响,石船浩浩送蓬荒。
诗中“天鼓三通响”的天鼓,即指天鼓岩。天鼓岩的得名,一说为岩上有石,敲击如鼓鸣;一说为赤水河的水流撞击岩体,轰鸣如鼓。不管因何得名,天鼓岩都是永恒的,倒是天鼓岩下疏浚河流以通航的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在大山里闪转奔腾的赤水河,滩多水急。据史料记载,一个叫张广泗的清朝官员,为了改变乌蒙山区落后的交通状况,在进行深入调查和论证后,从乾隆十年十月起,历时半年对赤水河上至天鼓岩、下至鸡心滩共400余里的河道进行治理——大山里的人和物从此可以更加快捷地顺赤水河而下至长江甚至过海越洋,其意义不可谓不重要。但因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人为因素,这条小镇连通外面世界的航道并没有能一直通行,而且天鼓岩下当时起运的码头,早已被淹没于河中而不为今人所知!当然,被河水淹没的,也绝非只是一个古老的码头……

傍晚时分,站在老鹰山头,情思悠悠。从赤水河河面上升起然后随着微风漫上山头的凉意,让人自然忘记是置身吴国伦诗中炎热的赤水。我们站立的山梁两侧载满了李树。李子最近已经采摘完,远方城市的街巷或高楼中,许多人可能还在谈论着赤水凤凰李入口后那细腻甜醇的美妙。一棵棵李树上,树叶正由绿变红,秋天将临,它们又将以自己的方式,为世人奉献另一种生命的美!
“对面就是‘赤水八景’之一的香炉山。”好心带我到野外“享受”的邻居见我站着沉默不语,就侧身向赤水河上游方向的大山告诉我。

香炉山我是知道的,但没有亲自去过山顶,据说香炉山的山顶有一巨石耸立如香炉,且巨石上又有一株常年青翠但始终不见长高变粗的柏树恰如炉中所焚之香,颇有几分神秘。但此刻的我却更想知道我脚边那将我所站的山梁和香炉山隔开的深谷:“这里叫啥名字呢?”我问。
“深谷的名字不晓得,但我们脚下从山谷里延伸而来的这山叫老鹰岩。”
邻居不知道深谷的名字当然不奇怪——山多谷多,而这些山谷多有带“箐”的古名,这个“箐”字现在少用,慢慢地有的地名也随“箐”字一起被人忘记了。

“老鹰岩?那附近有没有叫‘老鸦箐’的地方呢?”我之所以会条件反射地问这个问题,是我想起了清人张志和在《赤水全志备考》中关于一个人的记述:“李刚玉,陕西人,由武举任赤水卫掌印守备。致仕后两袖清风,无力归籍。卜居于赤水之老鸦箐。”
杨雪先生在《赤水千载思悠悠》一文中,更是叙及李刚玉晚年因两袖清风不能归家而“在镇西山头”定居下来为赤水选培出优质李子品种的故事。我曾经问过许多赤水老人,却没有人知道老鸦箐这个地名。此刻伴我的邻居谈及老鹰岩,而我们站立的山梁正好是小镇的西侧——老鸦箐,会不会正是现在我们站立的老鹰岩?再环视四周,一块块凸起的巨石,巨石与巨石间一棵棵李树,它们,仿佛期待了许久;它们,仿佛有太多的故事要讲述……

暮色四合,我有些恋恋不舍地站着不想挪动下山的脚步。幸好山上凉爽,邻居并不催我,倒像是自言自语地谈起了一个水的话题:“今年这个老天,干了这么久,要是在往年,街上早就缺水了!”小镇紧邻赤水河,但自我搬到镇上时起,但凡晴上十天半月,街上住户就会闹水荒,年年如此。只是邻居这么一说,才让我又一下想起去年到今年(尤其是今年)确实没有人在为吃水的事吵吵了。

“去年,镇上花钱不多,还解决了问题!”邻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内幕”,但小镇的人吃水问题解决了,这不是秘密,小镇人都知道,只是没人刻意谈起或刻意去记住这样的事。但我相信那些为小镇付出的人,他们的名字虽不会被挂在小镇人的口头,但会被铭刻于时光之柱上!
渐渐入夜的小镇,暑热正悄悄退去,赤水河水流的声音开始搅动夜色,像是一阵阵轻轻的咏叹……

作者风采

张先伦,叙永县赤水镇人,叙永县作家协会会员,曾获叙永县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主题征文大赛二等奖(一等奖空缺),作品在市、县等多家网络平台上发表。

温馨提示
投稿邮箱
2563560978@qq.com
投稿要求
古体诗:律诗(古风意境佳)六至十二首,绝句(古风意境佳)十至二十首。投稿时每行两句排列,格式如下:
作者姓名(省名)
诗题
XXXXXXX,XXXXXXⅩ。
……
现代诗:两首及以上(最多不超过五首一百行)。
散文:一篇
小说:视篇幅而定
另外:附作者简介和一张清晰的个人生活照。
可以应作者要求配图和配乐(投稿时加入想配的图片和乐曲名称,注明演唱者等)所有投稿都以正文发送或加编辑微信707904340直接发送投稿,不发附件,如果投稿十日内没有收到用稿回复通知,稿件可自行处理。投稿以后记得加编辑微信号707904340,以便联系,未加微信的投稿,一般不予编发。
关注《春到百草园》能欣赏更多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