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碾房
文/刘亚学
碾子是历史的产物,是实现机械化加工米面以前的功臣。在圆形的碾盘上,有一个圆轱辘状的石碾,由马属动物拉着碾杆,围绕着碾芯转悠。别小瞧这碾子,碾米压面的功能尚好,只是工效与机械化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我家的老碾房应该说是有年头了。从我太爷闯关东那辈兴起,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衰落,算起来能有百年沧桑。我小的时候,经常到碾房里去凑热闹。看着身上有斑点的老白马,带着防止偷嘴的蒙眼和铁箍嘴,喘着粗气,拉着用榆木做成的碾杆,艰难地行进在窄小的碾道上。有时我还调皮地喊上几句吁喔驾,把个老白马搞得无所适从,大不了挨上长辈人一顿呵斥。

时间久了,我把兴奋点转移到了碾米压面的工艺上。先说碾米,无论是碾谷子还是伐高粱米和玉米馇子,都需要借助风车的力量,把糠皮分离出来。风车是由木头做成的,外形酷像现在的鼓风机。圆形的风车肚子里,有一个螺旋桨似的装置,外面有一根拐把子铁摇柄。风车肚子与糠皮出口之间的上面,有一个盛碾下米的漏斗,一边打开漏斗一边手摇风车铁柄,将米糠扇出风车之外。风车底下用一个大笸箩,供接米之用。如果两个人配合,效果会更好。再说压面,压面的工具与碾米迥然不同,风车派不上用场。在木架撑起的大笸箩里,放进去一个由两块长条木做成的箩撑子,筛面时,操作人员就势在上面前后推拉面箩,筛面就变得省力多了。

我长大一点以后,老碾房曾一度变得萧条起来。三年困难时期,粮食突然紧缺,碾米压面的骤然减少。偶尔有人来到碾房,大都是碾压鸡头米和玉米瓤子的。生产队里的老驴老马,也基本上死绝了,传统的碾米压面潜移默化地演变成了单纯的推碾子。顾名思义,老驴老马能拉不能推,只有人才能抱着碾杆推碾子。我曾经与父母和大姐推碾子碾压过鸡头米和野韭菜花,在马骡驴的路径上汗流浃背。

我只知道老碾房原本是我们老刘家的。旧社会里,我们刘家几股人在一起过日子,维系着家族式的近乎古老的生活。几十口人的吃饭问题,主要依靠租种土地。此外,老碾房对外开放,碾米压面时,收入微不足道的碾租。碾租的支付形式是凭着加工者的赏赐,能给一碗是一碗,能给一瓢是一瓢。解放后,虽然老碾房归了集体所有,但是它的地位无法改变,许多老年人一直把它看成是刘家财产,每逢碾米压面完了,还要给奶奶象征性地交上少许碾租。由此可见,老碾房在村中的威信是何等之高啊!后来,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期间,八十三岁高龄的奶奶仙逝了,碾米压面也实现了机械化,老碾房寿终正寝了。
老碾房走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历程,我的太爷太奶、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先后作古了。可是在我心目中,老碾房与我的祖先一样永恒。我将在适当的时候,回到自己的家乡,找到确切的位置,虔诚地祭奠老碾房的亡灵。

作者简介
刘亚学,长春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写作出版6部文学书籍,有文学作品自选集《金秋情》;游记散文集《梦境徜徉》;自传体散文集《天命者的白驹》;诗歌集《满仓金诗》;长篇小说《天下狼烟》《风雨彩虹》。在北方都市文化今日头条连载长篇小说《白老婆传奇》。创作、拍摄微电影《嘎嘎敏养兔沉浮录》,在优酷视频网上播出。此外,在省内外文学微刊发表作品百余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