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风雨人生路
(散文)
作者:张福生
父母亲一生虽有七个儿女,但跟二老生活时间最长,且临终亲自守护老人去世的,我是唯一的人。从我记事起,父母上街赶集,走亲串友,逛庙会,看大戏,开大小会,都领着我。人们都说我是老人的尾巴,这一点也不夸张。所以父母晚年许多生活片段,至今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作者父亲老年时的照片)
童年时父亲走哪总带着我,特别是每年快过年时,总要带我去黄家塬看姑姑。有时去了还要住一两天。姑姑长像漂亮,说话干练好听,虽然是小脚但走路利索。每次见到我父子俩时喜笑颜开,并想方设法给我们做好的吃,我们走时,都给荞面豆面,又给清油和调料,让父亲一定带上,还抓上一公一母的活鸡,让我们带回家养,年年如此。后来当姑姑去世的噩耗传来后,两位老人悲痛万分,父亲几天不出门。后来他亲自赶去送葬。

(作者姑姑的照片)
童年时,赶集跟庙会,看大戏,父亲总是带上我,到了戏园子怕我看不上,时儿抱着,时儿架在背上,累了又将我放在戏台角角,用手扶着我看戏。无论白天或晚上开会总要领着我,有时我睡着了,又把我抱在怀里让我睡。总之父爱我永远说不尽。

(作者与父亲的照片)
童年时,让我最难忘的是父亲挨斗,剔光头的事。那是四清运动时,父亲被打成四不清干部。一次白天,父亲带我去大队部开群众会,开会时,台前拉上了几个四不清干部,其中有外号叫奸操操的。开始批斗他们,过了一会儿,忽听有人喊:“把保皇狗张耀儒押上来”,随之三个年青人扑到父亲坐位,把父亲双臂反扭一人抓住父亲头发,把父亲架起拉到主席台上。当时我吓哭了,随着边哭边骂跑到了主席台,这时只见他们抓着父亲的头发和双手往下按,用脚踢父亲的腿,并喊着:“低头!低头,再低头”。我叫喊着扑向父亲,并用手打他们,这时不知是谁用一只脚将踢下了主席台后休克了。当我醒来时已躺在家里的土坑上,父母和的好朋友张维忠守在我身旁,(后来听说是张维忠抱我回家的)。之后父亲说他的头发被揪掉不少,现在头还在疼。母亲说“晚上小队还开会,他们一定还会揪的,干脆剔上光头好”。说罢立马去烧水了,父亲说“我一辈子没有剔过光头,我不剔”。母亲揣来一盆热水后说:“现在顾不上说好看了,快剔!剔了就少受罪了。”之后亲手把父亲剔了光头。从此父亲那长长后背的洋楼头再见不到了,而父亲戴上了帽子的形象成了日后的印象了。后来父亲说揪他头发踢我下台的都是那个叫三活的招门女婿干的,日后这人因赌欠账喝药自杀了!父亲说这是遭到天的报应了。并教育我今后好好做人,凡事不要做过了头。

童年时,父亲在南捡队张福换家的地坑庄子里被每晚批斗的事,我也记得不少。村里的无赖崔永兵、张顽石等恶人无中生有、编造父亲的事例我也略知一二。记得一天晚上,父母的吵声把我从坑上惊醒,只见父亲拿着草绳对母亲说:“这样恶毒的冤枉人,我受不了。我上吊去。”母亲哭着劝他说:“你以前受了那么多的罪都挺过来了,现在为了这个家和孩子,无论怎样你得挺着,老天是有眼的,好人是受老天保护的。”这样争吵了半夜,父亲才上床休息了。此后每当晚上父亲去参加大小会,母亲总带着大哥二哥在门外等父亲走出会场后,一块回家,有时安排别人,由侄儿张荣贵送回家里来。而害人的人,有的成了疯子,有的睌年儿女不孝本人上吊死在自家的炕上了。和父亲一块挨斗的张子正晚年和父亲常议论这些事。我们的小弟张福利,正是出生在1966年文化大革命这个年代,想想父母当时的处境是何等的艰难啊!

(作者与父母亲,兄弟姐妹等亲人们的照片)
一是父亲在王家山和张如瑾一块烧白灰。这时我已上学了,不能和爹一块住了,只好每逢星期天,就去给父亲送米面,玉米珍子和馍,一次父亲给我做了米饭,还有苜蓿菜,当时张如瑾还放大家的碗里放了猪油,吃的很香里!那时我才知道父亲也是做饭能手,心里很敬佩父亲,父亲这段是文革中最安闲时期。

二是父亲住东站给生产队放羊。这段时间很长,我小学毕业时也如此。父亲放羊更辛苦,放羊中每天总要拿上铁镰和小镢锄,背上背斗拿上草绳,有时刮柴,有时挖药,有时揪苜蓿菜来补充家里的生活。到了果木下来时,父亲的背斗里总有酸杏,软桃,荔子等水果。家里从此母亲再也不为做饭无柴禾而念道了。父亲摞在墙根的柴禾一行行,这是他辛劳的真实写照,同时挖药材卖下的钱解决了我们家的零星开支。每天晚上父亲还要睡在东站看管羊,那时我也跟父亲在东站住。睌上父亲陪我写作业,叮我背课文,教我打算盘,写练毛笔字。有一次,父亲打了仿格,我照写了两仿,老师看后连连称赞不止,并让我叫爹给他打几格他照学。当时我心奋不已,没想到父亲这样有才能!父亲一生喜好读小说,那时他常给我读《铁道游击队》,《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等小说。我爱读书的好习惯还是父亲培养成的。

(作者与大姐大哥的合影)
三是文革后期,父亲被派到柿子湾喂牛,耕地,看果木树。这时我已上初中,家境不太好!有时吃了上顿无下顿,有时连买盐倒煤油的钱也没有,母亲常常等夜深人静了,带我去好心人家借粮,每次只能借一斗。这时我见父亲的时机也少了。一次暑假中,我挣工分去柿子湾拉驴驮麦子,这次见父亲消瘦了许多,当我目赌了父亲一天的劳作,当着爹的面流泪了。〈他一天早晚耕地,中午看山里果木树。晚上喂牛,还要割草铡草)。回家我对母亲说了父亲的生活情况,母亲说:你爹如今什么都能做了!他只要能找吃的东西,就连夜背回又连夜返回山上的次数很多,让你们吃上饭你还不知道呢。之后我又哭了……。那天我走时,父亲给我装了半袋子大结杏,叫我别让人看见。不巧路上偏偏被领队的张某看见了。他把我拉到队部,提着杏子到队长张佐玉前告状,说我父子俩合偷队里果木,要扣工分。但队长马上支走了他。后又叫我赶紧提着水果回家去,别对人说此事,到家后母亲知道此事后说:“队长好人!他常给我派轻活,你要以后知恩相报啊。这是二老教会了我要爱憎分明的做人风格,事实可真如此,老队长现已九十三岁们高龄了还健康,前年他孙子得白血病,村里人捐款十多万,我和众兄弟也都捐了许多。

农村改革开放使农民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我已在盖郭七年制学校任社请教师。我高中毕业不久就教了书,对农活一窍不通,家里一下子分了十几亩地,这时全凭父母操持,我也把大半心思放在了跟父母学干农活。当时有个别人嘲笑我们说:这下看你们怎么生活!没想到父亲农活样样精通。先教我割麦,装车,摞麦,碾麦,扬麦,第一年土地承包是分麦地,这年收了十几石小麦,圈了一大包,父母高兴地说咱们成地主了,这时我才对地主有了更深的理解了。后来父亲又教我如河犁地,提楼下种子,学会了各种农活。最叫我难忘的是爹教我楼播小麦,。他说你今天自已播这两亩让你学手,播嗐了翻了明年翻了种玉米。首先给我打气,后教方法:“脚踏胡基手摆楼,两个眼睛看稀稠。”结果这块地被农家播的都好,第二年再不叫别人播种了。此时我很爱戴父亲,我心中的父亲是个能文能武,能上能下的大英雄。包产到户后,父母虽然更累了,但家庭生活水平提高了,父母的精神壮态好多了,走亲串友,跟集看大戏也频繁了。父亲闲时下下象棋,先先花花牌,生活闲静了。母亲每晚还给我们兄妹说戏里。

(作者任教时的照片)
父亲和我分开是在1986年7月至1987年3月,父亲去了新疆大哥和青海二哥的一段时间。父亲能去新疆敦煌,和大哥二哥团聚,这里还有一段缘由哩。这段缘由来此大哥1984年的回家探亲。当大哥要返回新疆时,全家人送大哥走到十字坡头时,爹说:“我已七十多岁了,我再见不到我娃福和了。”当时一下子大家都流泪了,大哥挥泪而去……。我扶着父亲回家后问他:我没有感觉你老呢?你怎么能当着我大哥的面说这话呢?他说:“娃呀这是事实,我已活了七十几了,是你爷活的几倍,”你小时候常听我对人说:丢丢(我的小名)是我们念想,我是托不上他的福的,人都说八十老,爱的小。没想到确托上了你的福了,我知足了。只是今天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还不死心,想去新疆,敦煌看看你的两个哥哥他俩生活的到底怎样?听了父亲这番话,母亲讲的十条儿女十条心的话语也在我耳边经常响起。我当急对父亲说:“爹啊你一定打起精神保重身体,等有机会,我一定让你看到我两个哥的生活地的。”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侄儿张涛,在老家学业已满要送回新疆去,此时我已转正在红河乡任教两年了,暑假有时间送的。我把这想法告许了父亲,并说带他一同去,圆他的梦!当时他高兴万分,但第二天他下棋回来后说他不去了,人们都说他年纪大了,给孩子添麻烦。我劝他,你和我同去同回,有什么不妥?他又说:花钱太多不去了。我说我拿两月工资,走时再借一月,共170多元,足够咱们三人用了。他说:你再征求一下他人意见,征求大家意见时有异议,父亲更不去了。但我下定了决心要父亲去,只好对父亲说:“为了省钱,我送你们上了火车你们去,我返回。”中途我又怕父亲反悔,放假当天我在灶上煮了五斤鸡蛋,三人下午住到了泾川。第二天两点到了宝鸡火车站。有背着他买了三张票,当送他们到车厢后,我才说了实情一同去新疆。父亲又高兴又激动。到了大哥住地我看父亲身体很好!我劝他在住一段时间后,再去敦煌看我二哥,后再回老家。父亲同意了,在两个哥哥家住了半年后回老家了。此次去见了两个儿子,看到他们家境太好,他放心了,逢人就说:我的儿女个个有出息,也由于心情更好了,他回家后,还生活了十三年才仙世!享年87岁。所以父亲能高寿而归,也是众兄弟姐妹的功劳啊!

(作者与母亲在一起)
父亲回老家过了一段日子,他又对我说:外面两个儿子我放心了,如今唯放不下心的小儿子福娃子。他唯一没办好的事是福利结婚时他没有在家操办,我安慰他,办时有我妈安排,有众兄弟姐妹支助,我只跑跑路,一切都好你别自责啊!后来四弟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父亲看到我持家很难,也为了磨炼弟弟早持家,叫我们分家过。分家之事让父母都受委屈了。这事由于父母各自想法不同而造成:父亲主张他俩跟我过,理由是小儿子没有工作,只要过好自已日子就行了,不给福利添麻烦。母亲主张都跟福利过,理由是小儿子目下情况最差,应去帮他,特别是在经济上可扶持。有工作的三个儿子都是他俩抓大的,向他们要钱谁敢不给,更重要的是在福利处。其他孩子会按时给生活费,更能帮小儿子。两老人各持其由互不相让。父亲最后果断的说:我去福生家,让福利自己过好!好磨练他早日成才持家。而母亲以为父亲不太关爱福利,也更强硬的说:“那就这样,定了,你去福生我去福利家,你跟你有钱的儿子过,我在福利家过,我看他们哪个敢不管我。我流着泪告慰他俩,不要吵了,你们认为怎样过合适就怎么过吧,一句话我们都会让你们过上幸福晚年的……。这样两个老人就分开过了。这是我一生唯一办的一件瞎事,也给众兄妹丢了脸。后来母亲又到县城住了二十多年呢!为此,更让大姐,二姐,小妹及我们兄弟四人各自想方设法支助二老晚年生活,但给福利压力是多大啊!这一点我总觉得亏对小弟!但从另一角度看,由于有了母亲的果敢作为,才有了她晚年的安稳生活和长寿呀!且到后来小弟在母亲回老家后孝敬老人到送终的举动令我们十分敬佩,他的创业精神和举措胜我百倍。我也更敬重二老培养儿女早日成才的心思啊!

(作者与大姐大哥等亲人在一起)
父亲晚年最大心愿是给张巍(我的儿子)过满月。那是一九九零年正月,(此时父亲已快八十岁了)。当时我准备满月只摆两桌,让亲友热闹一下,但父亲坚决不行。理由是他虽孙子孙女不少,但都在外地,真正在家给孙子过满月的事还没有,这次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我当时不同意,他用强迫的口气说,“我给你添些钱必须办好!”果然第二天,他拿了二百六十元硬给了我。因此正月十五这天巍巍满月大办了,且在院子里搭了席棚,摆了二十几桌,热闹了整两天才散。这两天父亲高兴万分,一会儿陪亲友坐席,一会儿叫好友到他住处,拿出大哥二哥给的好酒好烟和瓜子糖果让大家分享。由于父亲对他的孙子十分厚爱,爷孙情谊深厚,在他卧床不起时,我儿子张巍总是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端水喂饭,晚上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提倒尿盆……。

(作者的父母与孙子孙女合影)
父亲临终叮嘱我,如何立碑写门告之事叫我难忘,后来每当我逢年过节上坟祭祖时,看到碑楼更体会到他想事透彻,处事伟大。事由是这样的,一天父亲叫我到炕前时说:“福生:我死后你一定要在碑子上写清儿女七人,及所有儿媳,子孙(外孙)的名字。其他外人不要写。写门告也如此。绝不能按古俗写”。后来在碑子上刻字的事我做到了,但在门告上为了不生事端,我采去了折中,把家族都写上了。父亲一生为家族复兴,处处为维护家族的事,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侄孙)到父亲临终人家连孝子也不当,看来父亲他老人家早就看透了这些,所以才这样告知我的,而我违背父亲遗训,算是个不忠不孝之子。从这之后,我更敬佩父亲的为人处世之道啊!
总之,父亲晚年培育儿孙的事很多,一下子写不完的。例如他为我操办婚事的辛劳,我触电时他四处奔波料理,弟婿生孩子难产时的救护,为孙女敏敏有奶吃而日夜放羊烧奶子等等事宜让我感动不已,而母亲对我的爱护,对家庭护理,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写不尽的……。(关于对母亲大人回忆我还写有专题,在此就不再叙述了)。
敬爱的父亲大人千古,你的儿孙们永远怀念您!。
三儿子:张福生 率全家叩首
2022年11月13日于泾川









(作者与妻子合影)

(作者与女儿女婿全家合影)

(作者全家福)

(作者夫妻与女儿、儿子及外孙女合影)

(作者与家人们合影留念)

(作者兄弟4人与晚辈亲人们合影留念)

(作者全家参加大姐80伞寿时,在西安与亲人们合影留念)



【作者简介】张福生,男,汉族。1958年8月12日生,中共党员,任教38年,小学高级教师职称。曾先后荣获甘肃省中小学优秀班主任和园丁奖称号;地县乡先进教育工作者和学科带头人;优秀共产党员等30多次奖励。在全国中小学作文大赛中获优秀指导一等奖,本人撰写的《浅谈如何体现教案的实用性》等论文获市县教育系统奖。2014年退休后,组建了泾川西王母合唱团任团长,曾获市县歌咏大赛奖;国家卫健委,红十字总会献血一星奖,平凉市优秀志愿者奖。创作的《喜庆二十大》,《盛世颂》等歌谱在省市县杂志选登。一生酷爱音乐,精通乐器。多年来,无偿为泾川县中老年和青少年器乐爱好者进行业务培训,受到了人们的赞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