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钩沉
(九十二)
当得知汪精卫一行乘飞机从重庆潜逃河内,准备与日本秘密和谈的消息,刚从桂林飞到重庆的陈布雷吓了一大跳,张开的嘴巴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合上。
他对张群说,这怎么可能呢,汪先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张群凑近陈布雷,小声说:“周佛海是先他一步到的昆明,然后再回来接的他,据消息,周一直在做汪的工作。”
“可恶!这个周佛海。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来。”陈布雷很紧张,他是蒋介石侍从室二处的主任,而周佛海是副主任,两个人过往甚密。
还是在南京的时候,周在他的住宅西流湾八号建了一个地下室,一伙主和派搞了个什么“低调俱乐部”,那个时候陈布雷就是他家的常客。当然,周的常客还有眼前的这个张群和何应钦等人。
张群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陈主任也不必多虑,周佛海不还是中央宣传部的部长吗?再说,即使是周做了工作,那还得汪先生自己拿主意,他又不是个瓜娃子,他是党国的二号人物。”张群也很紧张,一紧张他的四川话就脱口而出。
两个人既气愤又迷惘。这两个人过去是有隔阂的,汪曾对周脱离了共产党回过头来又恶毒地攻击共产党的人品十分不屑,甚至当面说他“不是东西。”还用上海话说他“拆烂污”。
周佛海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也发表文章攻击汪精卫,说他其实也是共产党一伙的。蒋先生在上海清党的时候,汪就在武汉为共产党打过抱不平。没有想到的是,在反共和卖国这个问题上,两个人又上了同一条贼船。
汪周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布雷和张群也搞不清楚。两个人一商量,觉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告还蒙在鼓里,此刻正在陕西召开军事会议的蒋介石,请他“圣裁”。
再找情报部门了解,这么大的一伙人究竟是怎么跑出去的?还须尽快拟好应变措施,写出“委座”“严正声明”的讲话稿。
当空军司令周至柔得知汪精卫要去昆明的时候,曾殷勤地表示要亲自为“汪主席”驾机。但被陈璧君婉言谢绝了。
未曾想周司令还是和他们上了同一架飞机,这令他们大为紧张。而且途中周至柔还真的进了驾驶舱,把飞行员赶到了一边,自己开起了飞机。
这一下更是让所有外逃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周佛海走到汪精卫身边,恶狠狠地说,我已经安排了你的卫士,只要发现他把飞机转向重庆方向,就立刻把他干掉!
好在这位空军司令只是过了一把驾驶飞机的瘾,他确实是到昆明去办理公务的。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蒋介石主持召开国民党中央紧急会议,商讨对汪逆的处理。
鉴于汪逆不可救药,一定要死心塌地地做汉奸,决定:开除他的党籍和撤销他的一切职务。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完全属于个人行为,与党国、政府无关。
1939年1月,蒋介石叫来了军统局局长戴笠,先是把戴笠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大骂汪精卫:“汪兆铭不是东西。竟然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背叛党国,简直十恶不赦,这样的人是民族的败类,抗战的祸害,不能留,绝对不能留!你去处理一下。”
蒋介石一句话,分明叫:叛徒一命归西,汉奸魂飞魄散。
戴笠得了“委座”的口谕,不敢怠慢,回去就叫来了二处处长陈恭澍,同他一起策划。
这个陈恭澍也非等闲人物,他是军统天津站的站长。此人思维缜密、心狠手辣,曾成功地组织过暗杀张敬尧、绑架吉鸿昌等一系列的行动。
这位陈站长的手下还有王鲁翘、余乐醒等一批枪法极准、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和一批绑架、麻醉、爆破、开锁等技术方面的顶尖高手。
因为越南当时是法属殖民地,因此这些人中还有好些能说法语的。这伙人凑在一起正好十八个,人称十八罗汉。
戴笠、陈恭澍就带着这“十八罗汉”到了河内。戴笠在河南找到了汪精卫住的地方,观察和策划好之后,就跑到香港建立了一个指挥部,竟日守候在电台旁边,时刻准备接受上峰指令,然后遥控河内对汪实施暗杀。
汪精卫住在河内高朗路27号,一栋三层的西式小楼房里。
这里很不起眼,混杂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它的前面是人烟混杂巷陌纵横的老旧街区,很容易脱身。
陈恭澍等人等戴老板的指示等得坐立不安,有好几次眼睁睁地看着目标从他们的眼前大摇大摆地消失而扼腕叹息。
最高当局之所以没有下达那个夺命指示,是对汪精卫还抱了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在最后时刻良心发现,幡然猛醒,回到抗日阵营中来。
直到后来才发现,汪所以在越南的边境徘徊观望,迟迟不肯离去,一头扑进日寇的怀抱,是因为他正在做龙云和西南几个重要将领的工作,希望他们揭竿而起,反对当今政府,拥立他在西南一隅建立“新中国”,好以此为一点筹码,再与日本谈判和平问题。
这个情报让老蒋气得非同小可,他立马发出了对汪精卫的追杀令。戴笠和河内的特务们的神经立刻高度兴奋起来,“格杀勿论”的指令传达到了每一个人。
3月20日,发现汪精卫等人乘车外出。陈恭澍马上带着几名杀手驱车追赶。
那天天气晴好,陈清楚地看到两辆车上竟然挤了十几个人,贴身卫士将汪紧紧围住,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可能是觉察到了危险,汪的两辆轿车竟在拥挤的车流中不顾一切地闯红灯飞驰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气得陈恭澍几个人哇哇大叫。
第二天又接密报,说汪在楼后的草坪上,声音很大,像是跟陈璧君在吵架。
陈恭澍丢下电话跳起来就跑。等他带着狙击手火速赶到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块静静的草坪了。但根据表象分析,汪精卫应该还没有死到临头的感觉。
陈恭澍把心一横,决定实施强攻,时间就在今晚深夜。
午夜时分,陈恭澍带着六个人,把身上洒满了酒,开着一辆车就去了。在巷口,两名越南警探拦住了他们。
王鲁翘操着结结巴巴的越南话,说是做生意的中国人,刚喝了酒,回去睡觉的。陈恭澍则掏出了身上全部的4500元钱,全塞给了他们。
过了警探之后,他们顺利地摸到了汪公馆门前。陈恭澍一个手势,两名特务飞身翻入了围栏。汪的厨师听到动静,刚开门就被一枪打翻。
汪的五、六名卫士也被堵在房间里,一个刚想跳起来,被无声手枪击中左臂,鲜血直流。因为这里是法属地盘,他们所有的武器都被越南当局收上去“暂时保管”了,赤手空拳的他们面对着黑黝黝的枪口,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余冲上二楼,朝着汪精卫的住房就是一顿猛踢,无奈门太结实。他们只好用利斧将门劈开了一个大洞,借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他们清楚地看见一男一女躲在床底下。二人连发六枪,确信目标已被击中,就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在公馆门口亲自开车接应的陈恭澍心急火燎,他已经听到了远处的警笛声。刚出来三个人,他开着车就跑。后出来的三个人就被蜂拥而至的越南警探逮了个正着。
此刻,坐镇香港的戴笠比谁都着急,行动已经开始,可是能完成任务吗?汪精卫是否被击中了要害?他现在是死是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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