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西安印象,就是一个比店张驿城关镇还要大的县城。
发小李小部的舅家就在那里,他的父亲青年的时候一定很帅,又做过几年村支书,要不然城里的美女怎么会下嫁到百里开外的烂马里村!任由小部如何绘声绘色的描写西安的如何如何,我还是没有感觉到西安有任何独特之处,我倒是对礼泉县城情有独钟,我一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他骑村上少有的自行车自行车,我坐在大梁上,比如今开宝马还荣光,父亲带着我办事叙旧欣赏县城的美景,我比其他小朋友,更熟悉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李小部说西安比县城大,我不知道,比县城好,我也不知道。他一着急:你在家偷两块钱,我带你走遍西安,公交车不用买票,如何如何……但是我始终没有去,我们那时候一学期的学费记得几毛钱,我到哪里弄那么多钱经费去。
后来有一个笑话,我一个同学刘抗战去西安,长途车拉到三桥,他以为西安到了,下车在那里(当时距离西安还有一段距离)瞎转悠半天,原路返回,逢人就说:西安没有咱县城好……但是我们觉得,眼见为实,抗战说的肯定没错,他是一个实在人。
在马里与西安之间,还堵着一个咸阳,这难不住我,我和杜天锋轮换着骑自行车,终于到了咸阳,我们在七厂十字西南角蔬菜大楼买了四五个黄瓜,美餐了一顿,没有远走,怕迷失方向。在回家的路上,下田村坡,车速越来越快,突然发现车闸不好使,我命令天峰立即下车,笨脚笨手的他狠劲地摔在公路上……
我在骏马那块土地做过八年教师,先小学,后初中……没有人说县委书记光荣,……那时候我都绝望了,有一年暑假,姐夫给我摘了一长虫皮袋子四季豆,我背着它到了西郊的化工厂,我们村的能人俊恒在那里领一帮人包工,厂子大,烟筒高,村上人舍得力气,个个狼狈的样子,才知道咱不是那块料。
我一心逃离农村。
我父亲有一个好朋友叫好谋,在省建委当处长,他儿子和我是发小,一起读完初中就到省城吃商品粮去了。我去投奔他们,那时候超产媳妇去了日本,失恋,痛不欲生……超产带着我看高楼大厦,逛商场,目不转睛地一个个欣赏售货员美女,两双眼睛发着绿光……我求好谋爷:您跟李俊秀(在白银军分区司令员)关系怎样啊……让我当兵去吧……
看着我不成器的样子,父亲痛心疾首:你七十岁都别想娶到媳妇!同事李娥是个还不错的人,热心撮合我和小乔的婚事,我喜欢小乔,但是不愿意倒插门……
我在农村的学校发愤苦读,几篇小说发表了。
过年姐姐给父母拜年带了的东西我说服家人千万别动,我要带上它们去看邹志安老师,没有地址,但是我鼻子底下长嘴,一骑上自行车上田村坡,已经汗流浃背了,天飘起了雪,为了改变认识,我一路精疲力尽弹尽粮绝艰难地到了陕西省作协大院后面的作家楼,已经十二点多了,一敲门,一问,才知道邹志安老师在老家过年。我就笨得跟猪一样,但是不是最笨的,去的时候路有多远,回来时还有多远,不同的是返回的路,几次手扒着土拉机……
邹老师让媳妇炒了几个菜,亲自给我冐着热气腾腾的烙面,看我这个天外来宾狼吞虎咽。
西安,不是县城,那是一个遥远的梦。
骏马距离咸阳五十里路的距离,我辛辛苦苦的走了八年,整整一个抗战,我还活着……当我出现咱帝都咸阳的时候,我已经摇身一变是步长制药的宣传部长了,应了贾宏斌老师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
怎么就从围追堵截枪林弹雨中逃了出来,怎么就过了雪山过了草地,一下子到了延安,一言难尽。
《西北信息报》的记者李开满过生日,我应邀去西安劳动路一个满园春的酒店,当时吃的什么谁在场我都记忆模糊了,唯有那个饭店貌美如花亭亭玉立口吐莲花气质的主管把我这个来自农村的乡巴佬镇住了……
我在咸阳接触越来越多的人,各个地方各个层次的人,开始去咸阳各种高档饭店,我的脸皮越来越厚,吃饭开始成为一种工作,从那天始,才知道,西安跟咸阳不一样。回来我随东科教授移师西安,从奴隶到将军,在车水马龙的西安街道穿梭,在祖国蓝天飞来飞去,去各大城市就跟小时候逛店张驿集一样任性,去重庆看美女,到中央大街享受异国风情,刘总邀请去淮海路证明合肥美女也不赖……
断断续续二十余年,老婆孩子在咸阳,家就在咸阳,虽然蔺鹏夸张地说认识他就认识一大半西安人……我最终没有成为西安人。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好景不长。
东科是一艘巨轮,几年前老板把我们卖给了济川,从此沦落街头成为亡国奴…… 生就一个咸阳命,骏马回不去,西安去不了,北京不敢想,索性把延安市场也卖了,安度晚年吧,就这样行尸走肉昏昏噩噩吧。
小我十岁的兄弟血气方刚,事业兴旺,如日中天,挥师大西安了,我多日了,比自己成为大老板成为马云还高兴。午饭魏总定在曲江的秦汉唐,陪同我们吃饭的还有一家公司的老总,品华山论剑,相见恨晚…… 真是不想离开秦汉堂,多想一个个欣赏貌若天仙的服务员……这个酒店老板真不是一般的生意精,你说咸阳的老板,咋有那么多的傻逼货呢。
又说到美女方面去了,狗改变不了吃屎啊。
我的世界,我的未来,常常满是骏马,满是马里,回望来时的路,总感觉父母还在老家的村口张望,不禁泪流满面。
2017.10.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