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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袋桂圆

作者：陶鸿江

朗诵：黎明

      走进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摆满了男女老少爱吃的食品，我基本上都是斜眼一扫，漫不经心。但只要看到桂园，我就会注目良久，沉入满满的感动之中。

      那是我20年前任教初三毕业班期间发生的一件事。

      5月份，是初三学生复习迎考最关键的时刻，我任教语文，单出卷、阅卷、评卷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特别是到了“一模”、“二模”时忙得昼夜不分。再加上又担任班主任，复杂而又繁琐的班级工作也忙得我直不起腰：协调课务，接待家长，疏导学生心理，调解学生纠纷，参加学校各项中心活动，完善各项案头资料，尤其是为学生做“保姆”式服务到了最忙碌的时刻，不仅吃饭要随队陪伴，每天还要陪伴学生们到宿舍，等他们睡着了才回家休息。第二天还要赶在学生起床之前陪他们晨练、晨读……每天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有时，我们成月都看不到家里的太阳。这些事不是领导压的，也不是家长逼的，而是一个毕业班老师应该做的，学生中考面临挑战，农村学生学情严峻，我们有责任扶每一个学困生尽力站起来，却没有理由让任何一个优等生意外地倒下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个时候，“硬拚苦磨出成果，呕心沥血育人才”就是我们的使命。重任在肩，不可大意！每个毕业班老师的工作之弦都绷得紧紧的。

      这种快节奏的紧张生活终于让我晕在了校园。上午第4节课实在不能上了，临时请英语老师代上。我便想在宿舍里躺一下，可因浑身打飘，头晕目眩，不想说话，都无法摸到床上。后来在同事周老师和居老师的帮助下我终于躺到了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梦乡中，我恍忽听到了眼保健操的音乐声，下意识被惊醒：“不好，都下午第一节课下了！”我便想起床去检查学生的做操情况，刚扶着床坐起来，宿舍的门被推开了，我知道门是两位老师临走时虚掩着的。听到声音，我就知道是班长来叫我了。可我就是下不了床。这时，同学们都拥了进来，一个、二个、三个……挤了满满一屋子。

      同学们都异口同声地向我问好，都劝慰我好好休息，我也询问着他们的上课情况和班级里中自习的情况。

      这时，班长首先行动，他给我送上了几瓣香蕉，其他同学也立即从衣兜里、书包里像变戏法儿似的拿出自己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递到我手上。我一下子蒙住了：“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呀？”一刹那间，大家都像鸟儿一样飞走了！片刻，我的床上堆满了同学们为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红色的苹果，橙色的蜜橘，精致的卡通玩具，我平时爱看的《故事会》，可爱的毛绒娃娃，还有一摞子写满祝福的贺卡，有的卡片里还夹着校园里的小野花……这时，我被五彩缤纷的礼物簇拥着，我的鼻子一酸，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多懂事的孩子呀！”他们用最纯朴的行动打动了我，感染着我，让我沉浸在强烈的幸福之中。

      这时我慢慢下床，抬头一看，还有一位同学怯生生地站在虚掩着的门后，我一看是他：“小叶！”一边叫着一边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他急忙上前搀扶着我：“老师，您慢点。”接着将我扶到椅子上，又说：“老师，您坐好！”

      这位在班上很少说话的同学，在这里连续说了二句话，虽然话语不多，但字字含情、句句有爱啊。他是班上的一位家庭特困生，他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因车祸去世了，一年后母亲又改嫁了，他与年迈的祖母生活，上初三后，学习压力大，成绩平平的他一度情绪低落，甚至产生辍学念头，我与另一位老师几次上门才将他劝回课堂。学校领导为他全免了学费、书本费和住宿费，工资不高的我也拿不出多少钱来帮扶他，只是隔三差五地送他一份加餐菜，晚自习下买几袋方便面，我在镇上买早餐时偶尔为他带一份。有一次我爱人为我煮了一大钵子大咸菜煮小鱼让我带到学校吃，我也分了一半给他……仅如此而已。每一次他都不多说话，只是红着脸，向我投以感激的目光！

       这时，我看到他还愣愣地站在我旁边，又不讲话，我便问他：“有事找老师吗？”他摇摇头，只是一个劲地用眼睛盯着我看，我又说：“没事的，有事直接说吧。”他这时才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纸包包，羞涩地对我说：“老师，我没钱买礼物，这是我奶奶给我下晚自习吃的桂圆，我送给你。不过……”他又低下头小声说：“不过，我……我……已经吃了一半，您别嫌少！”说完，就放到桌子上准备走了，我立马叫住了他：“你这孩子，老师只是累了，又没病，谁让你送礼物来了，快拿回去，你自己吃。你的心意我收下来了。”这时，他用闪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我，那眼睛里像是蓄了一池秋水，那样清澈……

      看着他，我犯难了：“收吧，我于心不忍？这是人家孩子用来填肚子的，我收下做补品？不收吧，看样子会伤了他的好心和自尊！”四目相对，泪水盈盈，我手捧半袋桂圆，贴在胸口，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这是一个孩子的心啊！”我说：“好的，我收下！谢谢你！小叶。”接着，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虽不灿烂，但很美丽。

      我送他到门外，他一溜小跑去上课了。我倚着门框看着小院里的阳光和花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慨叹道：“这是一个阳光满地、温馨满怀的时刻呀！”

      我立即折回宿舍，坐在椅子上，打开我的《治班日记》写下了一段感言：

      “教师很累，但最幸福！当你付出了真情，收获的一定是真爱。教育爱，是至高无上的圣洁的爱。每个孩子都是一颗太阳，他们的笑脸是最绚丽的阳光！”

     随后，我又收拾好孩子们送来的礼物，准备第二天上班分给可亲可爱的孩子们！望着这些礼物，我想：在世俗面前，它们是多么超然、多么独特、多么珍贵啊！我顺便用手掂了掂这半袋桂圆，重量不重，但价值不菲呵！随手又剥了一颗桂圆放到嘴里，那甜味却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