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阳雨
姚秋云
在两棵树之间,挂上一个吊床。我斜着身子躺了上去,刚才还软沓沓的吊床一下就绷紧了,像江上漂浮的一只小渔船,我看见我的身体开始在树林里轻轻的晃荡。
这是一个下午。我十指交叉着垫在脑后,仰面朝天,呆呆地望着天空。我的目光穿透枝叶的缝隙:天空是那么的蓝,那么的高远和洁净。一棵棵树木身姿挺拔,直指蓝天,仿佛正在追随那片片白云远去。山风像一把梳子,梳理着茂密的枝叶,像一个多情的小伙梳理着爱人的长发,引起树梢不停地在半空中摇来晃去。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有的站在枝头,有的不时地在空中掠过,唧唧喳喳地发出一串串笑声。不知是在笑树对白云的痴情,还是笑风对树的执着。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从树枝的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地上,一缕缕,一团团的,在林间的草地上显得格外耀眼。一块还算平坦的林地,长满了嫩绿的小草,盛开着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给人的感觉很温馨,很舒适,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草,是什么花,我叫不出它的名字。 我躺在吊床上,躺在天和地之间,树和草之间,看树上的绿叶,看阳光落在绿叶上的光斑,看一只只蝴蝶随风而来,又随风飘去,绕着花草上下飞舞。我的目光慢不经心,又显得有些贪婪。我知道,那是一种浮躁的喧嚣过后,对回归自然的渴望;是迷失自己后对寄情山水的眷恋。而这里的一切,阳光、泥土、岩石,花、草,一只爬行的虫子,一只飞翔的小鸟,一片落叶,一根树枝,所有的存在,都是一种生命的形式,用不同的方式和语言,演绎着自己生存的轨迹。我忽然有了一种敬畏,一种情绪在血液里燃烧。我站起身来,抽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向不远处的一块石板走去。
石板上有一个自然生存的坑凼,碗口大小,积蓄了满满的雨水。一只绿头小鸟正在那里喝水,看见我走过去,惊叫了声,一下就飞走了。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出现惊扰了它。在它的眼里,我是一个陌生的外来者,入侵者,看上去还很恐怖,因为我的身子比它高大得多,虽然我并没有伤害它的想法。我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去。有些彷徨地看着旁边的一棵刺梨树,我不知道它是否知道,我曾经伤害过它的同类,摘下了几棵树上的刺梨儿,装满了一个编织袋,我扛回家泡了酒,虽然到现在那坛刺梨酒还装在酒坛子里。我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试图用它们的语言和它沟通。这棵树并不高大,树杆也不粗壮,树身上黑色的疙瘩记录了它岁月的沧桑。弯曲着腰,低着头,像一个容颜苍老的老头。一根藤蔓从树脚缠绕着爬上去,骑在它的身上,分枝散叶,爬满了它的每一根枝桠。在它的头顶上高昂着头,伸展出嫩绿的新叶。那场景,就像一个年迈的爷爷,背着她年幼的孙女。我感觉到了它的宽容。这一刻,我的生命是安静的,是纯粹的,就像画中的一根线条,定格在了那里,和身边的树木,野草,飞虫,蚂蚁,融入在了一起,我的生命成了它们生命的一部分,忘了思考,忘了身处何方,忘了过去的恩恩怨怨,我只剩下了我自己,伫立在草丛中,一棵刺梨树的面前。
倏忽间,一滴雨水样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凉凉的,又似乎是暖暖的,我疑心是哪只调皮的小鸟在洒尿,抬头看去,树枝间却什么也没有。又一滴雨水落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眉毛上,我的手背上,我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仰着头寻找起来。一缕阳光射进我的眼里,太阳挂在天空,露出满面的笑容。雨水一滴滴的从阳光里落下来,淅淅沥沥的,天地间都是嘀嘀哒哒的雨声了,像太阳洒下的汗水,每一滴雨中都装着太阳的笑脸,映着一圈淡淡的彩虹,挂在树枝上,草叶上,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呵呵,太阳雨!太阳和雨,这两个从不碰头的冤家,是握手言欢,和解了吗,就像人和自然的和解,我和刺梨树,和鸟儿的和解,它们终于走到了一起,手挽着手,说着久违的悄悄话,融合在了一个时间里,不再错过,让瞬间变成永恒。
这场雨悄无声息地,没有风,没有闪电雷鸣,说来就来了。我是听老辈人说过的,在我们那个地方,又叫“晴天漏”,也叫“即兴雨”,就像人逢喜事,心里头高兴了,一边犁田,一边放羊,或走路,或割草,随时随地的,张口就要吼一嗓子,即兴哼唱几句曲儿。它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转瞬即逝。果然,不一会儿,雨停了。雨后的空气更清新了,树叶也更翠绿了。
这场雨落下来,林子里的蘑菇又该长出来了吧。
作者简介:姚秋云,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曾在《四川文学》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作品,结集出版有《生命的回想》、《捜鬼记》等作品多本。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研究家协会会员。因下海经商自谋生路,停笔20多年。先后涉足环保、餐饮、养殖等领域。近期开始重新试笔小说、散文的写作。
纸刊投稿敬请点击征文链接https://m.booea.com/news/s_2767344.html
🍀🍀🍀🍀🍀🍀🍀🍀🍀🍀🍀🍀🍀🍀
纸刊投稿邮箱:
942251831@qq.com
bailu6698@163.com
纸刊投稿、订阅微信: mengjian20002012
征稿体裁:现代诗、散文诗、散文、诗歌评论、古诗词赋、报告文学、闪小说、中短篇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