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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夜半改变了方向 马莉 画
编者按：
“诗人马莉是我们这个躁动岁月里安静写作的典范！”
2007年《诗歌月刊》“首届中国新经典诗歌奖”的授奖词如是说。颁奖者认为，马莉诗歌从一块“白手帕”的飘扬开始，直至抵达《金色十四行》，其全部凝望均表达了天下经典诗歌的一个基本奥妙，这就是:在一定的尺寸上燃烧。“马莉的贡献在于她把当代女性的日常生活提升到一个智性的高度，而令世人瞩目。马莉的诗歌恢复了中国古代女性词人的典雅传统，这个典雅来之不易，几乎要被暴戾撕碎。马莉诗歌精神里无处不在的纯净之光，终于演变为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的一个重要母题。马莉的诗歌尺度自给自足，无限柔韧，并且如此多娇。”
马莉从事诗歌创作四十余年。近20年来她热衷创作十四行诗，迄今收获千余首，出版有《金色十四行诗》《时针偏离了午夜》《词语在体内开花》等优秀诗集。《星星诗刊》2018“年度诗人奖”颁奖词这样评价马莉：“她用浓郁的超现实笔法以画做诗，重幕间离的意象渲染出她充满神圣感的精神想象与内心独白，交叠的时空与历史的破碎在充满着魔幻的想象中挖掘出平凡生活的哲思与光彩。变化多端的语言姿态和整饬形式之间构成的张力，是马莉诗歌创作中的一贯追求，为拓展审美经验的宽度和汉语诗歌的语言疆域提供了可能。”
艺术评论家栗宪庭认为：马莉的绘画有着突出的“意象”亦即诗性特征，马莉“女性与神性”中的每幅作品，基本都是在一个场景中营造一种意象，这些意象富有戏剧性，象一个现代舞台剧，而戏剧的主角是马莉式的“女性心象”，其中多幅作品画面是天堂般的风景，纯净而梦幻,女神般的女性人体,高贵而美丽,让我们想起文艺复兴时期画中的女神形象。而有些画面中偷窥的黑色人形，也许象征着马莉创作自述中有关“误解女性的”男权观念。马莉“抽象作品”的画面，除了有抽象的符号外，画面还有大量物象的形，穿插在这些抽象的色块中，由于意象的穿插，在抽象形和色彩情绪的直接宣泄中，意象仿佛一缕理性的思绪，在情绪中闪烁和纠缠，使画面复杂和多意了。
本区展示的是马莉金色十四行部分代表作和近作，以及她的随手绘诗稿，充分显示了马莉作为一个杰出的跨界诗人艺术家的鲜明的个性风貌。
马莉在散文创作上亦有出色的成就和影响，以其诗、文、画相得益彰，而有文坛“三翼鸟”之美称。
（朱子）
马莉金色十四行诗选
前行者
那些前行者不发声
他们背朝我们前行
迎面走来时，他们
没有看我，他们低头赶路
不看旁人，不看这个世界
我想他们内心必是难过的
也是恐惧的，他们的母亲
也一定是痛苦万分的
他们不是战士，也非怯懦者
如果我能对其中一个耳语
爱你，我就不会那么无助
他们在冒险的路上前行
有一天，在悬崖上纵身一跳
不存一丝活下来的侥幸
听说柚子花落满了庭院
那么轻，那么轻
清晨的针叶穿过宽阔的晚风
走来多少苦难，你轻声地呻吟
多少长眠不死的爱情
多少玻璃的伤痕划破星辰
转身却沉默不语
不再注视不再提及
那么多的伤痛那么多的清水
那么多敏感的建筑和旅程
这个世界那么模糊，庞大，而沉重
听说柚子花落满了庭院，在清晨
如此洁净，那么轻，那么轻
落满枕边的白雾
覆盖紧闭的红唇
这些空荡荡的路过者
那些异样的景色从早到晚频繁出现
又倏忽消失，比风还快
你都看见。那些冷漠的步履匆匆者
你一次次安慰他们，其实已不需要
粗劣的动脉吸附着灰尘和异味
一条条世纪的街道，我们走来走去
没有退路，黑暗涂抹着香艳的光明
走进一扇门，又走出来，无处躲藏
一粒灰尘举起的思想足以压垮我们
从出发到返回地，无论夜间或白天
我们也一样，这些空荡荡的路过者呵
朋友们都在老去，也将一个个死去
最后一个会变得越来越孤独
我找到一只乌鸦就要唱歌给它听
春天呵，你看见我的心了吗
春天，你的心在哪里
告诉我榆树怎样结出一串串绿钱
挂满枝头?铺天盖地的榆钱
为什么落满北方的院子，屋顶，田间，落满
我们熟悉的日子，一年又一年
榆树怎样替我们找到死去亲人的地址
找到他们衣衫口袋，替我们把钱装到逝者口袋里
替我们怀念他们，让沉睡多年的面孔喜悦
替我们收藏他们的性别、年龄、性格、血缘
安抚他们不同的命运
这些长年的风，把榆钱吹起来，吹得高高
亲人们走了，朋友们也有走的
我们还站在原处
春天呵，你看见我的心了吗
时间，这优雅的刽子手
是哪只手捧起光，照亮春天的脸
门槛上，雨滴沾在风沙唇边，欲说还休
多年来疼痛坐在无边的时光里咬我们心
离去时微笑着，不留一丝痕迹，不许我们走近
不许倾听，落叶卷起地面的寒冷
你知道它要带走什么吗
途中倒影也纷纷站起，想找回自己的岁月
时间，这优雅的刽子手，不慷慨也不吝啬
我们用身体喂养它，无穷无尽
小镇上的人们来了又走了
你看，房间的飞蛾和长脚蚊子在灯前旋舞
一生在危险中行走，时间
亮出利剑，砍倒一个个蒙面的黑夜
留下一片寒光……你能摸到前生的面孔吗
万物皆善
伤心的年代，灯亮着吧
黑夜脆弱，它也悲痛万分
我们叮嘱自己：不要把钥匙
交给别人，不要开门，不要
让耳朵听到不能回家的声音
不然我们会哭，泪水会从眼角
流向天空以外——寂静的万古
我们说永远。亲爱的。我们是
风中的蝴蝶，顶着断翅飞翔
活着，醒着，忍耐着
繁星自言自语地扑烁迷离
光芒正在减弱，却传递出
久远年代的声音。万物皆善
这不是人类最后看到的一切
慢慢地消失又慢慢地浮现
风吹拂着沙砾，一匹马出现了
它目光笔直，开始发出奔跑的气息
它又调皮地缠绕着黑夜
黑夜伸出手抚摸它亲切的脸庞
河流向西又向东，我看见我的马累了
在两片树叶中间穿行，何其艰难
从今天开始，我要在窗前挂满月亮
照亮远方的路，让幽暗的马队日夜兼行
我要让你看见，死亡站在光芒中间
慢慢地消失又慢慢地浮现
从今天开始，你要系紧风衣扣子
让衣领穿云破雾……你可知道你的错误
你的呼吸吹乱我的发丝，有一天
你会因想念我而迷失方向
一只狗深刻地啃着骨头
一只狗在月光下啃着骨头
一只专注的狗，旁若无人的狗
在蓝色夜晚蓝色村庄奔跑又停止的狗
正啃着骨头，它仔细啃着、舔着，咂吧着
咀嚼着、品味着，调皮地戏耍，比诗歌抒情
比思想深刻，一只专注的狗，它把宇宙
当成惟一的宇宙，把骨头当成惟一的骨头
月光勾勒它的嘴脸，我嫉妒它的缓慢节奏
我嫉妒它无视我的存在，我猜想它的感受与众不同
比人类深刻，它啃着，把时间啃得光滑又湿润
那根骨头多么幸运，它被享用
在腐烂之前，被一只狗深刻地啃着
像手艺高超的师傅面对小零件
月光下，骨头兴奋得通体洁净
两种选择
春天来了，叶子又吹跑寒冷
河流与帆船并行，太阳扔下往昔的笑
两岸的果子红了，丢失的线索找到了
没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事物
总有一天即使石头也会歌唱
光阴不会延长，但时间永远慷慨
怯懦也是命运，最后的给予十分有限
没有不亮的天空，没有不黑的夜晚
小心地触碰日历，谨慎地窥视变化
时间会不会是后悔的深度，没有失去
是不是新的收获?整整一年风平浪静
意味着两种选择，一种是时间降临文字
一种是把沉默收藏，我不知我在哪儿
但我知道只要敞开，就立刻显现
一个梦
夜里，两条船同时抵达
两座码头，月亮垂直，升自海底
两个孕妇提着行李，同时上岸
空旷之地，她们远远地看见自己
相互走近，艰难地贴近
最后一瞬，穿越了对方
叠合一起，变成了一体
短促的春夜过去了，寒风打开
她的身体，封冻在光阴里的表情
恐惧、舌头、婴儿、拇指，被取走的痛苦
爬出体外，时针停摆在最初的方位
风无骨，月微香，花有病
年轻的鬼魂在温酒，打听着人间死讯
多年以后，神牵起她的手，放回子宫
一个妄想
建筑师给人盖房子
一块冰在夏日的屋顶慢慢变小
下来吧，到寒冬里去，不要躲躲闪闪
不然我们在梦里总醒不过来
还有捕虫人，把蟋蟀藏在身上
为了看清方向，他们绕过陷阱
寻找丢失多年的假牙，有人断掉了腿
去借假肢。一个妄想，在饥饿年代
顶替了牛奶。你吃饭了吗
吃了！这话暗示着不祥之兆
那个老屋曾经吊死过怨魂呢
一个妄想！那个老屋，那个年代
房子慢慢盖吧，活着的人
卸下它，用足够的时间谋划
新的危险
午后，我在蝉叫中醒来
最难熬的时光仍在路上
不要张口，一只飞蛾
很可能会飞进你的口中
堵住你的气管不能呼吸
也不要外出，你的行止已被
跟踪，你的声音也被窃听
一个人受到侮辱，很可能
警察迟迟没有来到现场
很可能月亮消失，只剩下白昼
没有夜晚......夜晚呵，唯一使诗人
久久吟哦的夜晚，请护佑我们吧
人类在行走或者转身时
都会遇到新的危险
处境
我梦见海滩的一个夜晚
大浪把精致的海螺推到岸边
我弯腰拾起它作为凭证
早上醒来，它竟然在我桌面
闪着湿润的泪光。这难道不是
一个神迹！大浪再次袭来
群鸥抵砺逆行，甚或同归于尽
我无数次梦见它们，而它们
梦见过我吗？茫茫鸟梦中
它们梦见过勇敢的同伴吗
瘟疫流行的年代，禁忌加剧
总有一首歌要冲破牢笼
这样的处境绝无仅有，海螺
还肯在我的桌上栖居吗
真实性
女邻居提来一陶罐清水
把宽大的裙裾铺展在草地上
一群疲倦的麻雀离开枝头
陶罐坐在她的怀抱里幻想
我依在树下。她手臂修长
揽抱着不同味道的瓶瓶罐罐
指尖云朵缠绕，委婉地表达着
惬意或者不适……水从陶罐流出
一小片天空，默默张望我们
老辈人天真地坚信一种主义
我们厌恶血腥。我们无法
遁身到另外一个星球去
只在有限的时空里，在
给定的状态下，无语生存
审美困境
一枚月亮在沙滩上行走
拖着长长的身影，有史以来
月光在安抚我们的睡眠
轻轻，缓缓，像从睡梦中
翻了翻身，整个夜空不胜惊讶
所有踪迹顷刻消失于幽冥中
诗人要解释美的理由，必须
赶在雨季来临之前，赶在
人们难以保护自己之前
一块洼地流淌着泥泞的河流
沉默的人们也感到窒息
它无信仰，也没有名字
在这样的冒险中
整个世界都面目模糊
骑手与剑
老屋墙上的青铜剑，早已
锈蚀斑斑，或许被暗箭伤害过
始终保持警觉，不留一丝血迹
也从未泄露逝去的岁月，勇敢无畏
世人无法唤醒它，时间也无法改变它
只在夜间去寻找一条秘密河流
东方的骑手迎面奔来，正翻身下马
梦见了它，并握住了它
手的力量与温度，使这把剑
重新回到迷宫般的战场
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仍然
毫不犹豫地从长鞘里，奋力
拔出一颗永不认输的灵魂
追随骑手重新步入了河流
永生
我喜欢的诗人不多
帕斯捷尔纳克是其中之一
他正在演讲《象征主义与永生》
他父亲的好朋友托尔斯泰死了
死在阿斯塔波沃车站，很有趣
他的小说为他找到了这个情节
类似安娜•卡列尼娜卧轨的小车站
伟人死在一个小车站，死在故事情节里
是很诗意的事情，人类搬不动他的墓碑
我曾吞着弥漫硝烟走进他的战争与和平
当死讯传来，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和父亲
与日月同行，赶到阿斯塔波沃车站
亲眼目睹了伟人之死：一个漫游者
枕着鸿篇巨制，安息在路边
迷人的黑色
加州有一只爱我的乌鸦
前天，它站在我的屋檐上
欲与路过的行人一争高下
昨天，它又来到我的院子里
那儿有几枚昨夜遗忘的坚果
今天我和孩子们从外而归
它又飞来，想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我不能确定它是不是昨天那只
或前天那只，我无法区分乌鸦
这只更黑，它只注视了我们一瞬
就迅速起飞，翅膀张开整个黑夜
这究竟是怎样的黑呵，迷倒了我
它的眼睛里躺着一枚高傲的月亮
我误以为走在偌大的星空下
纯真年代
围炉而坐吧，燃烧的舌尖在星空下飞舞
我们是诗人，坐下来读诗
把唇边的温暖带给寒冷的人
把潇洒的诗句，带给街道
让橱窗里的面包保持温度
胆怯的人低头看见自己影子仍然笔直
失去想象的年代里我们是诗人，我们谦卑
让冷漠的眼神触碰诗歌也会流出泪水
让时间改变态度，风暴变幻风景
手也能飞翔，而不仅仅握住一只啤酒杯子
雪花在身体的天空上下飞舞
一壶酒存放百年，也存放了额头的碎纹
我们没有目的，从探索的表情里
你会找到逝去年代的纯真友情
时间花开 马莉 画
陈家坪论诗人马莉的画
诗人马莉也是一个画家，她的画显得很宁静，这是一种精神气质，其中包含她的天性和文化修养。另一显著的特征，就是其作品画面表现出不同的色块和线条，人，动物，植物和虚空，有一种表面的装饰性，内在色彩鲜明，非常热烈，仿佛没有过度状态，始终充满了变化，让人产生一些错觉与幻像，所以她的画是幻想型的，情绪绵长，画面中的图像又是超现实主义的，变形，夸张，魔幻，笔触细腻，有一种女性的柔美与绝决。通过这些图像，若隐若现，我们似乎能感受到童话、寓言、神话、民间故事，既有原始的生命力，又有现代性的碎片式组合。
马莉独特的艺术语言，如果以庞德对语言包含音、形、义的论述来讲，她的诗是音，她的画是形，她对人生价值的追求是义。也就是说，她的人生和艺术是一体的，诗画在她身上体现了一种共生互文的效果。她的诗的声音有一种混沌的感觉，这种混沌不是思想观念上的糊涂，而是指向人类意识的源头，天真烂漫，纯朴自然。她的画有一种造型的能力，像音符，抽象而又充满了动感。她的作品所展示的，不是物质的世界，而是灵魂的幽远。
我们总是会叹息现代主义文艺思潮被突然中断，后现代观念又强行介入现实，最终被现实悬置在空中。但是，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在马莉这儿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发生过程，并且有一定量的完成和清晰度。这种人类文明的现代性，近代体现在西南联大时期，如诗人穆旦一代，当代则体现在八十年代，马莉属于这一代人。显然，现代性并非一代人，一个人就能够完成。惟其如此，我们更能认识到马莉在艺术创作上的这种坚持，是多么的珍贵和罕见。我们对她的作品进行研讨，无疑具有对时代的感召意义。
马莉创作自述：
我从事诗歌（包括散文、绘画）创作多年。我一直在安静中独立地写作，因为只有安静与独立，才能面对自己的灵魂，面对永恒的事物，进而思考世界的现实状况——人类的精神问题。我的诗歌态度给了我意外的收获，这就是谢绝盲从与同质化，避免了沦为乌合之众。
诗歌是我们面对世界的言说。对每一首诗的书写，我都持着一颗降临世间的赤子的初始之心，每一次都是第一次，每一首诗都是第一首诗，永远在开始的途中。我认为，面对今天物欲裹挟精神的时代，一个诗人只有依赖他的不被物欲污染的感受器——单纯和真诚，才能倾听到神的声音。
诗人最快乐的事情仍然是写作本身。
我的诗歌写作主要来源于三个方面的滋养：
首先是我的童年世界对我诗歌的滋养。我出生在南方以南一座面朝蔚蓝色大海的小城，小城日日夜夜被椰风浪影包围着，它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湛江。湛江在100年前是法国的租借地，叫“广州湾”。1943年被日本占领军接管。日本投降后，民国政府光复了广州湾，定名为“湛江市”。远在新石器时代的晚期（大约4000年前的夏、商之间），这片荒蛮之地便有了人间烟火，它在信仰文化上的包容，使得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并存，而在民间主要信仰妈祖、雷首、海山公、关公等，每逢过节都要祭祖敬神。它的气候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小时候我推开窗就能看见大海，夜里听惯了木屐走在柏油马路的声音，还有老牛拉破车的声音。走在上学的路上，高高的椰子树会突然掉下一只大椰子砸到脑袋。那些形形色色、奇奇怪怪、暧昧不明的事件和幻觉……每天不断敲击我的大脑给我灵感，童年的故事都想挤进我的诗歌里来露个脸，都想到我的诗歌里证明它曾经的存在。童年是我诗歌的“直觉与幻想”的岁月，也是我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其次，是我作为媒体记者和编辑的20多年经历对我诗歌的滋养。南方周末是一份曾经风行全国的时政大报，是业界公认的新闻的黄埔军校。我在这里获得了广阔的社会视野、思想视野，养成了宝贵的“公知”情怀。一个优秀的诗人必须热爱思想和学术，我在南周这所新闻大学里补上了思想这一课，它使我的诗歌生长出一对坚硬高飞的翅膀，它是我的“情怀与思想”的岁月，直到今天仍然滋养着我的诗歌。
第三是艺术的自觉性对于我自身的启示性的滋养。我7岁那年，读到了一首莱蒙托夫的诗，是我父亲读上海军医大时带回来的一本俄语普及读物，它有着蓝色的封面，第一篇范文是莱蒙托夫的《帆》，它吸引了我，上面有汉译和汉语拼音字母，那时我在念小学一年级正学习拼音字母，我一字一拼地读着：“在大海深蓝色的浓雾里，一只孤独的帆闪着白光，它在寻求什么？在这遥远的异地……”诗中崇高的氛围犹如一位女神握住了我的小手，引领我上升……这是我生命中读到的第一首诗。人的一生有时候很奇怪，一首诗能让一个人在童年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或者反过来说，是一首诗选择了一个人——不仅是这个人的童年，而且是这个人的一生。这个诗歌起点，奠定了我迥异于唐诗宋词的艺术情趣，后来我考上大学，系统地学习了西方现代文学和现代哲学，更使我受益匪浅。
正是以上这三个因素的相互渗透和滋养，逐渐形成了我的诗歌样态。
马莉：诗人艺术家。生于广东湛江。毕业于中山大学。艺术创作涉及架上绘画、抽象水墨、十四行诗歌及散文创作。曾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广州外语外贸大学图书馆、美国圣塔克拉拉会展中心举办个人画展，2018至2019参加国家艺术基金支持的中国当代诗人画家艺术作品“灵性的回归”全国巡展；多次参加联展。绘画作品被国内及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等机构、美术馆、私人收藏。获2017“抽象北京”新当代抽象艺术展优秀奖、2018“北京夏季展”优秀奖、第二届中国女性文学奖、第一届中国新经典诗歌奖、2018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奖等。已出版作品18部。诗歌被译介到美国、英国、韩国、意大利等。曾任中山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导师；中国书画院艺术委员；国家一级作家。
《南方诗歌》2022年11月目录
“他山诗石”：姚风 译｜努诺.朱迪斯《世界的重量》（选11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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