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婚约
文/麦芒
那是春天里一个细雨飘扬的黎明。天还没亮透。一片暗蓝的天空上，皎洁的月牙儿像一盏灯似的挂在天际。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那些细雨便络绎不绝的扑打在我脸上。
今天是姐姐出嫁的的日子。我奉父母之命来此守候新郎。我站在离家百米处的桥头上，从这里向我家院子里望去，只看见一团喜庆的灯光在院前闪闪发亮。
姐姐今年二十了。早在去年，姐姐就被父母托人做了媒。那是隔壁村的一个殷实人家。那家人以前的家主原本是富农，文革时期被打倒了。按照我父亲的性格，本是不会将姐姐嫁给这样子的家庭的。可是，时代变了。
父亲总说：“变天了，变天了。资本主义复癖了！”
我不知道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从我的母亲那里得知，我的姐夫前几年的时候就‘下海’了。‘下海’不是指去到海里，而是我们这时对那些商贩子的称谓。一开始，我的父亲将这些‘下海’的人视为敌人。
我们的邻居龙大爷常对我父亲说：“这是党的指示！改革开放了！别再把你那套学大寨时的做派拿出来了！”
可我的父亲还是经常会在家里的饭桌上发牢骚。
“什么社会主义！什么无产阶级专政！都是个屁！”
我的母亲这时就会小心的东瞅瞅西看看，确定没别人后小声回答说：“可闭上你的嘴吧！别把祸事惹家里来了！”
前几年我的父亲走在乡间的道路上，背总是挺得直直的，见了谁也是乐呵呵的。我家在那时被划分为贫农。有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我们是贫农。”我的父亲这时就会严肃的盯着我说：“你懂个屁！咱是贫农，那是咱祖上烧高香了！”
在现在，我父亲走在路上就不似几年前那么风光了。父亲总是拉耸着肩膀，快步的走过去，生怕有人看见他。
后来，全国各地都发出了“带领人民追赶时代前进的潮流。”的口号。我的父亲就不再嚷嚷“资本主义复辟了”。
有一年春节，我们村回来了个‘下海’的人。他西装革履的从村口走回来时，我们还以为是上面来了干部。后来知道了是村东李小庄家的孩子，全村老少就都去到李小庄的家里去，去听他那‘下海’的儿子讲他的致富之路去了。我也去了，可我的父亲怒气冲冲的将我拽了回来。并说：“你去凑那热闹干嘛？”
没过多久，我的父亲在一次晚饭时用温柔认真的口气对我的姐姐说：“妮儿，今年你也十八岁了。你妈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生了你了。我和你妈商量着，该给你找个人家了。”
我的姐姐听了父亲的话，刷的一下脸红了。她将脸埋在了她花边袄子里，弱弱的说：“妮儿听爹娘的。”
我的父亲没在本村找，而是托媒去到了外村。父亲觉得本村年龄和姐姐合适的小子要么就像村西刘三家的孩子刘大春一样他看不上，要么就像李小军的儿子李世平一样攀不起。
有一天，一个富态的女人从家门口步履矫健的走了进来。
“找到啦！找到啦！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累坏了。”我的父母看见她后，便都向她围了过去。
我的母亲递给那女人一杯水，问到：“李婶找到相中的人了？”
“瞧你这话说的，没找到我能来吗？”那个女人没好气的说道。
我的父亲开口了，父亲高兴的说：“还是李婶办事牢靠！那家的孩子？”
“西阳村的一户人家，那孩子前些年就‘下海’去了。如今已经是腰缠万贯了，成了个财主！今年他回来过，可巧的是他也有成家的意愿。他托他们村的媒人在本地找一个娃娃呢！”那女人激动的像是自己要找男人似的说。
父母听了大喜。他们望了望一旁的姐姐。姐姐就红了脸向里屋走去了。父亲追问到：“西阳村的人我也认识不少，是哪家的孩子？”
那女人说：“西阳村王福田的儿子王有军！”
我的父亲开始发愁了。王福田之前被划分为富农，前些年父亲还参加了对他的批判会！那些天父亲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在院子里踱步。后来，我的母亲对父亲说：“要不我走一趟，去试试他家的口风？本来那时候你也并没有直接参加他的批判会，想来他也记不住你。”
父亲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他立马回答到母亲。“好好，你去一定要替我道歉，就说我是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
我的母亲噗嗤一声笑了。
当天晚上，母亲就回来了。她带回来个消息。母亲说：“王福田老了，前些年已经将他的精力磨损殆尽了。如今他已不大记得之前的事儿了！我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名儿，他都不知道了呢！如今他家是他儿子管事！”
我父亲解脱了。于是我的父亲去到西阳村，找到了那个被王有军托付的媒人，并向她表达了我家有意与王家结为亲家。
大概过了几个月，王有军就来到我们家了。他和我的姐姐在院里单独谈论了很久。当他从我家门口出来时，他朝着我的父母一拜，高兴的叫着：“爹，娘。”
在那之后，王有军来我家就来的勤了。我发现我的姐姐是喜欢这个男人的。每次当这个男人来了，我的姐姐总是要做一手拿手的好菜。每次我都吃得不亦乐乎。因此，我对于这个姐夫是认同的。
后来的一天王有军来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挑着红色木箱的人，那木箱上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王有军从手上拿着一张红红的本子，他将本子递给我的父母。我的父亲翻开本子看了看，便笑得合不拢嘴了。
那天他们在家里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深夜他们才商议定了姐姐出嫁的日子。我的父亲用手指轻轻一敲桌子说：“那就来年开春龙抬头。”
作者简介：
麦芒，本名：张钰琦。四川省绵阳市人，长期专研文学小说作品。著有短篇小说《魂》，《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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