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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泰宇,男,汉族,1949年11月26日生,云南省曲靖市陆良县人。1993年4月评聘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1998年8月24日被云南省人民政府授予特级教师荣誉称号。
1970年8月进学校教书,1984年8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从教40年,任教初中12年,送走10届毕业生,任教高中28年,送走20届高三毕业生,培养学生逾3000人。在《语文教学阵地》、《语文天地》、《语文教学通讯》、《考试报》等国家级、省级刊物上发表论文10余篇。另有专著《〈红楼梦〉与爨乡方言》、《鲁迅、钱钟书的语言魅力》、《古今中外百家名言选析》。

秋 霜
(小说)
作者/段泰宇
当一抹夕阳换成漫天蛋黄色彩霞的时候,秋霜从蚕桑地里回来。她急匆匆地来到洗漱间洗完脚脸后便热了冷饭冷洋芋冷白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拖着疲惫不堪的有些佝偻的身子移向客厅。开了灯,壁灯旁就有一块模糊的镜子,无意间看了一下多日不见的自已老了,确实老了,过了花甲岁月的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已,这才发现,人模狗样的她额头上又添了几道皱纹,脸色有些微黑,两鬓头发斑白,不禁黯然神伤。年轻时,那个身材修长,脸蛋白里透红的她哪里去了?她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到颜色有些斑驳的沙发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正是收看新冠肺炎病毒疫情发展通报的黄金时段,秋霜用颤抖的手打开32寸的电视机看中央1台或13频道,边看边想,心不在焉。老了,确实老了,60多岁的她,还怎不老呢?她为赵家生育了3个女儿,家庭并不富裕的丈夫抛弃了她,到异地倒插门。她不怨他,谁叫自已不争气的肚子没为赵家续上香火?现在,3个女儿都已出嫁,女儿们没一个考上大学,都到外地打工,并且也都是同一道打工的男友成了家。娘挂儿,千里长;儿挂娘,扁担长。隔三岔五,女儿们会打个电话来慰问一下,算是幸福得像当上了皇太后似的。新闻30分钟快要翻过去了,秋霜眼皮直打架,她又累又睏,来不及上床就呼呼地睡着了……
梦境是美好的,13岁的秋霜小学毕业后就回家务农。家乡是美丽的,丘陵山连绵起伏,家乡的山没有其它地方的山那样雄峻,水没有高山泉水那样清凉甘甜。但丘陵地区也有它美好的地方,一半是水田,十里稻花香,万亩荷田田;一半是旱地,桑叶吐芳香,春蚕欲蠕动。谁不说俺家乡好呢?读书时是班花的秋霜回家六七年后,当年粉彤彤,细皮嫩肉的脸蛋变得白里透红,按捺不住的青春突变即使钢铁长城也抵挡不住。家庭有些拮据的长女秋霜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20岁那年,秋霜怀揣甜甜的青春梦想嫁给了本村赵老夯的儿子赵狗蛋。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进秋霜的那个小山村,在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不成婚的年代,她由父母包办出嫁了。婚后,秋霜虽从没感受到自已婚姻的美满幸福,但出身贫寒家庭的她在质朴善良的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决心平平庸庸地做个贤妻良母,有滋有润的日子也过了几年。
山茶花遍地开得红红艳艳的那个季节,结婚不到半月的秋霜随同本村的女子青年突击队来到了修建水库的大坝上。天刚朦朦亮,嘹亮的军号声在工地上空吹响,秋霜第一个就迅捷地翻身起床(因为她是女子青年突击队的队长),小跑步到离工地住宿区不远的小河边扑哧扑哧地洗把脸,快速回到宿舍里拿起洋瓷碗去吃早饭,吃完后没有休息时间,抄起扁担,挑起箩,在挑土运往大坝的大军中来回穿梭。虽肩膀红肿,脚踝又痛又酸,可此起彼伏的山歌声撩拨得心花怒放,胸中溢满美美的幸福与快乐,哪里还有什么痛苦呢?
婚后的第二年,也是山茶花怒放的季节,秋霜的大女儿降生了。女儿的出生让赵家人欢天喜地,婆婆将煮好的糖鸡蛋送到床边,反复叮嘱“儿媳呀,在月子里(当地俗语生娃的第一个月叫做月子)千万别着凉氺,别感冒”。母女情深,婆媳情深,秋霜又一次感触到。她心想,自己虽然并不情愿地嫁给了一个很老实的赵狗蛋,丈夫也从未疼过自已。可现在有婆婆疼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这种幸福感维持了一个多月就消逝了。满月后,秋霜又像太阳那样有规律地早起晚归,女儿有婆婆带领着。朝阳羞羞答答地时阴时晴,秋霜的日子也过得时阴时晴。不知不觉,女儿已满一岁了,可婆婆的苦瓜脸时时拉得很长。婆婆甩碟子打碗地责怪秋霜不争气的肚子怎么还不高起来呢?
光阴荏苒,时间如梭。秋霜到婆家的第四个年头,二女儿出生了,女儿降生本是喜事,可赵家人上上下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哭丧着脸,就像秋霜娘家人给赵家借了白米还了苦荞。秋霜也没到医院去临产,只是在赵家的马厩棚里生下了二女儿。就连娘家的那些亲戚也没像大女儿出生时那样提箩带斗来送祝美(送鸡蛋、糖之类庆贺在当地叫送祝美)。赵家人怨声载道,在愁云密布的日子里,秋霜想用百倍的勤奋来讨取赵家人的欢心,想用超人的毅力感动上苍,为赵家续上香火,添一男丁。可勤劳善良的她没有感动赵家人,更没有感动上苍。在苦苦煎熬中,秋霜在她30岁那年,灾祸之星的三女儿降生了。
三女儿出生的那一年,正是中国计划生育搞得红红火火的年代。在小雨淅淅沥沥,北风呼啸的那个夜晚,秋霜彻底绝望了,赵狗蛋也彻底绝望了。秋霜用小棉被将三女儿裹紧,只留出鼻孔出气,装进纸箱,在箱里放进一包奶粉,一个奶瓶,外加一张出生年月日时的小纸条,犹犹豫豫地抱起纸箱,在漆黑的夜晚,天幕像一口大黑锅反扣在大地上,秋霜没带手电筒,高一脚低一脚地朝着日日走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通往村外一里多的旱水沟桥走去,没有眼泪,只有悲伤,没有丈夫的陪送,只有风雨的围剿,一里多路,她跌跌撞撞摸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她将纸箱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俯下身亲了亲冻得有些发凉的小脸,狠心地将纸箱盖好。此时,她才想起该为女儿送行哭上几声,但又不能嚎啕大哭,只是呜呜地哭,声音小得像病了许久的小狗那样呜呜的。她身不由己,声不由心地往回走了不到两百步,又折转回去,再次亲了亲几近冻僵了的小脸。她心里很矛盾,希望可怜的女儿速速被冻死,又希望女儿命大福大能活到第二天被好心人抱去抚养大。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东方破晓,已听得到村里的鸡鸣狗吠声,她晕晕地往回走……这一夜,秋霜的手脚被冻得冰凉也全然不知。
第二天,秋霜在床上昏昏欲睡,估摸着快到中午了,没洗脸就披上衣,急急忙忙往昨夜送女儿的旱水沟桥方向赶。到了桥下,纸箱纹丝不动,打开箱,摸摸鼻孔,似乎没了气息,再往胸口探去,好像胸口还有些微热,怎么还没被人抱走呢?她于心不忍,也顾不了那么多,抱起纸箱,疯一样地往家赶,回到家,将纸箱放火塘边,冲进卧室,丈夫没了,床上的毯子也没了。秋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欲哭无泪,婆婆没来,娘家人也没来,只有两个女儿还在裹紧了的棉被里呼呼入睡。
“嘟一嘟一嘟!”新闻里传来飞驰而去的援鄂医疗队专车的喇叭声。秋霜才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自已一身大汗,三个女儿早已出嫁,唯已茕茕孑立,严父慈母也在前几年就驾鹤西去。30多年来,自家门外也曾经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不觉老泪纵横,母亲生前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好马不添鞍,好女不嫁双。”而如今,人老珠黄,即使病死床箦,也不再找人成双了。不知不觉,东方又破晓了,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秋霜还以为又是那一抹残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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