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来香妾何其多,唯见袭人心最热
乌以强
袭人听了,也不知为何(“也不知为何”,这句话是不写之写),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了?”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袭人听了,才放下心来(精细),嗐了一声,笑道(转至“笑道”,妙极):“你也特胡闹了(说的是),可作什么来呢!”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来?”(细)茗烟笑道:“别人都不知,就只我们两个。”袭人听了,复又惊慌(顿挫,一惊、一笑、又惊:波折),说道:“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了人,或是遇见了老爷,街上人挤车碰(“人挤车碰”:化俗为雅,半生不熟),马轿纷纷的,若有个闪失,也是顽得的!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都是茗烟调唆的,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袭人的心可见)茗烟撅了嘴道:“二爷骂着打着,叫我引了来,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不然,我们还去罢。”(茗烟贼)花自芳忙劝:“罢了,已是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是茅檐草舍(一句话见神理),又窄又脏,爷怎么坐呢?”袭人之母也早迎了出来。袭人拉了宝玉进去。宝玉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见他进来,都低了头,羞惭惭的(如见其人,就像看见花儿被风吹过)。花自芳母子两个百般怕宝玉冷,又让他上炕,又忙另摆果桌,又忙倒好茶(连用三个“又”字,上文一个“百般”,神理活现)。袭人笑道:“你们不用白忙(不写袭人忙,正是忙之至),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至敬至情)。”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炕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叠用四“自己”字,写得宝、袭二人素日如何亲洽,如何尊荣 )。 彼时她母兄已是忙另齐齐整整摆上一桌子果品来。袭人见总无可吃之物(补明宝玉自幼何等娇贵。何曾想到最终“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去之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得意之态,是才与母兄较争之后之神理) 说着,便拈了几个松子穰(小小甜香。代表心情。道具要代表人物的心理、性格),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宝玉看见袭人两眼微红,粉光融滑(八字画出刚收泪之女儿,好看),因悄问袭人:“好好的哭什么?”袭人笑道: “何尝哭,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过了(暗示;留下后面很多文字)。当下宝玉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袭人道:“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服,她们(指睛雯、麝月等) ,就不问你往那里去的(必然要问,表现不同,丫鬟间争风吃醋)? 宝玉笑道:“珍大爷那里去看戏换的。”袭人点头。又道:“坐一坐就回去罢,这个地方不是你来的。”宝玉笑道:“你就家去才好呢,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呢(切己之事)。”袭人悄笑道:“悄悄的,叫他们听着,什么意思(追魂;想见二人素日情长 )。”一面又伸手从宝玉项上将通灵玉摘了下来,向她姊妹们笑道:“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袭人得意之语。可以看出关系亲密。不可少之文),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希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自“一把拉住”至此诸形景动作,袭卿有意微露绛芸轩中隐事也。别人眼中为奇物,袭人口中却是平常,可看出她和宝玉的情感,并得意之极。作者除非是人物心中的蛔虫,否则不可知也)”说毕,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仍与宝玉挂好。又命他哥哥去或雇一乘小轿,或雇一辆小车,送宝玉回去。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了(只知保重耳)。”袭人道:“不为不妨,为的是碰见人。”(细极!)花自芳忙去雇了一顶小轿来,众人也不敢相留,只得送宝玉出去。袭人又抓果子与茗烟,又把些钱与他买花炮放,教他:“不可告诉人,连你也有不是(细极)。”一直送宝玉至门前,看着上轿,放下轿帘。花、茗二人牵马跟随。来至宁府街,茗烟命住轿,向花自芳道:“须等我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好过去的,不然,人家就疑惑了。”花自芳听说有理,忙将宝玉抱出轿来,送上马去。宝玉笑说:“到难为你了(公子口气)。”于是仍进后门来。俱不在话下。
却说宝玉自出了门,他房中这些丫环们都越性恣意的顽笑,也有赶围棋的,也有掷骰抹牌的,磕了一地瓜子皮。偏奶母李嬷嬷拄拐进来请安,瞧瞧宝玉,见宝玉不在家,丫头们只顾玩闹,十分看不过(人人看不过,只有宝玉看的过),因叹道:“只从我出去了,不大进来,你们越发没个样儿了(说得是),那宝玉是个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的(妙用俗语。化俗为雅),只知嫌人家脏,这是他的屋子,由着你们遭塌,越不成体统了。”(独一无二的贾宝玉)这些丫头们明知宝玉不讲究这些,二则李嬷嬷已是告老解事出去的了(人微言轻,不可言;调侃入微),如今管她们不着,因此只顾顽,并不理他。那李嬷嬷还只管问“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什么时辰睡觉”等语(可叹)。丫头们总胡乱答应。有的说“好一个讨厌的老货(实在有的)!”李嬷嬷又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不送与我去?我就吃了罢。”说毕,拿匙就吃(昏蛮老妪,神态毕现),一个丫头道:“快别动!那是说了给袭人留着的,回来又惹气了。你老人自己承认,别带累我们受气。”(这等话语口气必是晴雯无疑)李嬷嬷听了,又气又愧,便说道:“我不信他这样坏了。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难道他不想想怎么长大了?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吃了,看怎么样!你们看袭人不知怎样,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什么阿物!一面说,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尽。又一丫头笑道:“他们不会说话,怨不得你老人家生气。宝玉还时常送东西孝敬你老去,岂有为这个不自在的。”(听这口气必是麝月无疑)李嬷嬷道:“你们也不必妆狐媚子哄我,打量上次为茶撵茜雪的事我不知道呢(应前文)。 明儿有了不是,我再来领!”说着,赌气去了(过至下回)。少时,宝玉回来,命人去接袭人。只见晴雯躺在床上不动(娇态已惯),宝玉因问:“敢是病了?再不然输了?”秋纹道:“她倒是赢的。谁知李老太太来了,混输了,她气得睡去了。”宝玉笑道:“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由她去就是了。”说着,袭人已来,彼此相见。袭人又问宝玉何处吃饭,多早晚回来,又代母妹问诸同伴姊妹好。一时换衣卸妆。宝玉命取酥酪来,丫环们回说:“李奶奶吃了。”宝玉才要说话,袭人便忙笑道:“原来是留的这个,多谢费心。前儿我吃的时候好吃,吃过了好肚子疼,足闹的吐了才好。她吃了倒好,搁在这里倒白遭塌了(与前文失手碎钟遥对。袭人总是这样,委曲求全,周到细致)。我只想风干栗子吃,你替我剥栗子,我去铺床。”(必如此方是。)宝玉听了信以为真,方把酥酪丢开,取栗子来,自向灯前检剥。一面见众人不在房中,乃笑问袭人道:“今儿那个穿红的是你什么人?”(若见过一个女儿,若没有下文,便不是宝玉)袭人道:“那是我两姨妹子。”宝玉听了,赞叹了两声(这一赞叹,令人囫囵不解)。袭人道:“叹什么(一个叹字,引出花解语)? 我知道你心里的缘故,想是说她那里配红的。”(补出宝玉素喜红色) 宝玉笑道:“不是,不是。那样的不配穿红的,谁还敢穿。我因为见她实在好的狠,怎么也得她在咱们家就好了(妙谈妙意)。” 袭人冷笑道:“我一个人是奴才命罢了,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家来。”(“奴才”二字,最是劲节)宝玉听了,忙笑道:“你又多心了。我说往咱们家来,必定是奴才不成?说亲戚就使不得(这样妙文,何处得来?)?” 袭人道:“那也般配不上。”宝玉便不肯再说,只是剥栗子。袭人笑道:“怎么不言语了?想是我才冒撞冲犯了你。明儿赌气花几两银子买她们进来就是了(故意激他) 。”宝玉笑道:“你说的话,怎么叫我答言呢?我不过是赞她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袭人道:“她虽没这造化,倒也是娇生惯养的呢,我姨爹姨娘的宝贝。如今十七岁,各样的嫁妆都齐备了,明年就出嫁(所谓不入耳之言是也)。”
宝玉听了“出嫁”二字,不禁又嗐了两声(女儿是光芒四射的珍珠,出嫁之后就变成死珠,老了之后变成死鱼眼,这是贾宝玉“唉声叹气”的原因。贾宝玉是千古绝唱的一个文学人物)。正是:袭人宝玉油调密,
自己坐褥让宝玉。
自己脚炉也让之,
自己手炉供奉上。
两个梅花香饼儿,
手炉焚上敬宝玉。
自己茶杯吻宝玉,
袭人一心为宝玉。
古来香妾何其多,
唯见袭人心最热。

作家简介:乌以强,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区人。是第十八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评委。曾获山东省泰山文学奖、山东省精品工程奖,中国首届网络文学大奖赛特别大奖等。主要作品有《车站》《怀念母亲》《乡党委书记》《三棵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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茌平文苑 第05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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