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有个赵忠祥,大家都知道,如果放在封建社会,他就是一个吹喇叭抬轿子的差事,谁曾想到,他死后留给孙子的财产价值几个亿。
却说嵕山县有个赵祥忠,原来是一所中学的教师,中等个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比已经中年发福的赵忠祥精神多了,教书不行,整天吊儿郎当,神神秘秘,校长拿他没治,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县令在任的时候,大刀阔斧,排除万难,收编了不少流氓地痞充实到公安队伍,修通了四车道的二环路,实干劲让帝都领导刮目相看。曹县令政治嗅觉敏感,跟馋猫一样,四处打听嵕山县在外的名人,终于发现一位教师赵祥忠,他表弟可是北京某部的办公厅主任,前途无量,曹县令让赵祥忠两星期突击入党,独断专行,一年时间,破格把他派到我们六骏镇担任党委书记。
六骏镇地处帝都三县交界地带,交通要道,地势险要。土地肥沃,经济活跃,过去上缴朝廷的公粮,比彬州还多。土匪丛生,动不动几十个长毛子就在一个村大打出手。这里世代居住都是一些顺民,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只要不取项上人头,就蝇营狗苟的活着。
赵祥忠六骏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一进门就大发雷霆,天下衙门哪有朝北开的?岂有此理!手底下唯唯诺诺,说原来人民公社的时候是朝南开,不过后来县社路通了,图个顺路么。赵声色俱厉,咋不开到西兰路去?
赵祥忠来六骏之前,曹县令安排其在裴家寨担任过几个月武装部长作为过渡,他喜欢玩枪,当了六骏一把手后,干脆买了一把仿真手枪,随身携带着,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拿出来放在主席台上,底下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万一枪走火,谁愿意送了卿卿性命啊。
这次会议,专门研究改门之事。一蝼蚁说,过去南门处已经划桩基了,后面有一个大化粪池,一到夏秋,蚊蝇乱飞,臭气冲天,户主他舅的表弟他丈人,在中纪委……
赵祥忠褪去皮靴,盘坐在主席台上,脚气熏人……刚才忘记介绍了,赵大人略知皮毛周易,对风水有些研究,闭目,合手,嘴里念念有词,一会茅塞顿开:就开东门,旭日东升,步步高升么!底下人一片欢腾,大喊英明。
赵一个电话,包工头小舅子开着一辆皇冠奔驰而来,后面扬起沙尘遮云蔽日。
在办公室,赵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小舅子把耳朵凑在姐夫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几个时辰,心领神会,扬长而去。
东门破土动工那一天良辰吉日,小镇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披上节日的盛装,十字东北二楼上,悬挂着赵书记大人的标准像,下边是三十多米长的横幅,听党话,跟赵走。十字西南,矗立着巨幅的大门效果图,人们乐了,这不就是帝都文庙的古建门楼的翻版么?
11点18分的时刻,仪式正式开始,锣鼓喧天,炮声雷动。全镇的中小学生手持鲜花,高呼口号。各村干部组织各村666个村民迈着正步方队准时进入指定地点。
赵大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从京城一下子讲到曹县令,眉飞色舞。然后,一声口哨声,从镇政府里面出来一色从终南山一有名寺院请来的身着木棉袈裟的99个和尚,列队打坐在小广场,认认真真地做起法事来。
落成的镇政府大门,俨然成了方圆几百里一个网红的打卡地,热点景区。
每天早上,赵大人都要在这里升旗,底下是各村干部带队的88个俊男靓妹,不准演奏国歌,赵大人说了,反复吟唱百家姓: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
镇中的校长为了进步,私底下忍心把他如花似玉的媳妇都介绍给书记了。那一天一进门就跪下了,不停地扇着自己的嘴巴,书记大人,你看,有人提醒我,我们学校升旗时是否也吟唱百家姓?赵抬脚就把校长踢个四脚朝天,站起来,背着手,恶狠狠地说道,你说呢?校长起来痛哭流涕,爬起身撒腿就跑。
那一年,嵕山县令发了一个文件,为了防止果商偷税漏税,必须在嵕山当地先把税缴了。先进村有六骏最早的酥梨基地,司马先生的几辆卡车不得不开进了六骏镇政府听候发落。
先进村的果农不答应了,上蹿下跳,气急败坏,如果是婆娘娃,非打断腿不可,但是在镇政府,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古民不跟官斗,知道赵大人的子弹不是吃素的可没长眼睛,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个时候关键人物该出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在大范初中赵大人一喷嚏都吓倒的孩子王挺身而出。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写了一篇报道,《果子堆如山果农发熬煎土地爷坑害客商为哪般》,就在省电台和省党报上发表了,晴天霹雳,在三秦大地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
教育专干曹老师传达赵的口谕,停职检查。曹老师是书生的恩师,吩咐我连夜出逃,亡命天涯。
事后得知,能量极大的赵大人说服曹县令,调来驻扎在县城的所有武警和公安干警,布下天罗地网,封锁每一个路口,即使挖地三尺,也要把书生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岂不知书生的命跟猫一样有九条命,岂不知他跟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
随后,堫山县的赵大人将书生告上法庭,罪状是破坏嵕山的税收,百分之百的反革命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收拾不足以平民愤。
那时候嵕山法院是没有法理可言的,一个地方政府出台的土政策,足以大过朝廷的法律。
出人意料的是几个回合之后,他们竟然网开一面,不再追究,这些货色,可能害怕书生大闹天宫,让他们一个个妖魔鬼怪都现了原型吧。
信义兄的《落凤山》,描写了苍家父子被迫占山为王,杀富济贫……书生如果也拉起一支人马,……很可能做了刀下鬼,死无葬身之地。信义兄在北中的时候,好歹还是一个“三剑客”小团队,喝酒吟诗,豪情万丈,指点江山。而书生,在六骏初中孤军奋战,还一不小心,打了饭碗。古今凡是为民请命的,似乎都没有好下场,海瑞,刘少奇、彭德怀,一个个死的很惨。书生活了下来,算是幸运的了。
十年之后,曹县令官职三秦路头,数十亿的资产,一百多美女的萨达姆敢死队,权倾一时,三秦大地告状不止,没奈何了曹路头,据说他在朝廷有人。
书生忽然想起来赵大人,那个踌躇满志不可一世的赵祥忠,帝都的政坛没听说他,省府的人事任命,他一看就是一个晚上,还是没发现他老人家的名字。
书生打电话问嵕山县的几个朋友,有的说,赵祥忠交流到外省了,书生吃了一惊,万一京城一纸调令,他杀一个回马枪,他能否再次逃出他的如来佛掌心,就听天由命了。
确切的消息是,赵祥忠见马克思去了,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相信,他才刚刚五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啊。
一个优秀剑客高手,最痛苦的现实就是,刚一亮剑,却发现对手早已倒下了,你还笑傲江湖,只会被世人所嗤笑。
从此,书生开始变得闷闷不乐。
2022.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