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炮竹声,不少大人碎娃都颠着跑着朝村子中间涌去。奥,今日个是村卫生所的医生李德家盖的三间楼房立木呢。上梁大吉利么!
不一会儿,李德抱出一箱好猫香烟,他女人和儿子一个提着一布袋金丝猴奶糖,一个端出整箱的中国红西风酒。待人群稍稍安定下来,李德说话了:
“各位父老乡亲 ,今日是我李德家楼房立木的大喜吉日,大家肯来赏光,我们全家感激不尽,为了表示一点心意,来——,男的抽烟,妇女和娃们吃糖,能喝的今天就喝个痛快!”
人群沸腾了。
李德春风满面。
散烟一人一包。喜糖,想抓多少就抓多少。喝酒,可是有规矩了。李德先要亲自给年岁长的敬。
他环顾一周发现了有“酒坛子”雅号的李有才大伯,走上前去。
“大伯,您先喝。”
“德娃子,不是大伯今日不给我娃面子,这两天我身子骨不大对劲,这酒不敢喝,喝不得 哟!”
“您是长辈,又有海量,您不开口,谁敢喝呀!?”
有才大伯见推辞不过 ,便接过酒瓶仰脖子喝了起来,那神态就像喝蜜糖水。
李德乐了,他穿梭于人群中,把瓶子逐个敬。酒香、兴气,搅合着、弥漫着。
“哎呀,大伯,您醉了!”大伙闻声一看,有才老汉额缝间沁出密密的汗珠,醉惺惺的双眼下有两颗老泪,而嘴巴还张着要酒喝哩。
李德赶忙跑过去搀扶,有才老汉甩手便骂:
“我说德娃子 ,你狗日的有钱了,阔了,该这么阔气的楼房,还拿那么值钱的烟、酒洋火呢,我是喝多了,可我没醉!”
李德的女人赶来劝道:“大伯,今日个是啥日子麽 ,您甭再给人难看了些。”
“ 奥,我-----我给你家难看,你妈寡妇抓娃一辈子,临死都没人管。老婆病得快要咽气咧,你,当儿子的村里人捎话带信都不回来,你跟你妈你兄弟有多大的仇?你说!你------你今日好体面呀!”
人们听着,议论着,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庄严、肃穆起来。李德呢,双手勾着 头,蹲在地上一语不发。
“ 大伯,喝多了,回去睡一会。”还是村长会来事,俯下身子就背有才老汉。
“我没醉,我还能喝 。我没-----醉。”有才老汉嘴角流着白沫,一个劲地咕嚷着。
人群中发出一片笑声。
故事本该打这就结束了,不过消息最后还是从村长没把门的媳妇口中传出,有才老汉那天回到家就跟没事一样,清醒得很。
(这是1990年我写的一篇小小说,发表在1990年1月10日第四版《咸阳法制报》上,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故事的原型李德老汉几年前已经作古,几个月前和我同在一个小区“李德”外甥谈起他的舅舅,感叹不已。编辑这篇处女作 的老师偶尔在小区东门还能遇到,故乡李德当年气派的“三间大瓦房”还在诉说着什么,在整理小说时,我悄然改为“三间小洋楼”,是为了便于年轻的读者理解,不造成误解,妻子说我“篡改历史”,还是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