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老屋的历史见证
岳根心

回到故乡,看到老屋,己进入垂危暮年。多年|的风雨浸蚀,毁成破壁残墙。那道道伤痕让人心酸!我双手紧紧地贴在老屋的面庞上,感悟着岁月留下的沧桑。主人不在,它还静静守候,在它身上,早已渗透了我们两代人的汗水和眼泪,沉淀了我们的意志。在失去的时光里,包容着多少乡愁往事,让我慢慢地寻找着自己的回忆!
老屋的年龄要比我大。原来的样子并没有这么高。对于它的初建,要追溯到旧社会的一九二四年。父亲那年十八岁,在爷爷的帮助下,來后卜洞买了土地,安了家。自己亲手奠基石,建起了第一座老屋。
从此,父母亲就有了自己的栖息之所,老屋成了他们庶风挡雨的希望之托。
父亲从小勤劳吃苦,对土地怀有大爱,有着不朽的情愫。母亲也坚忍有志,又是个急性人,四季不息,绵延不断地痴恋耕作。他们逐年不断扩大土地面积,发展到十多顷耕田。养了牛和马。盖起了牛棚马圈,草棚粮仓,有了自己一辆牛车。每年耕种主要是自己出力,农忙时顾用短工帮忙。每年种植以小麦、莜麦为大作。旧社会苛捐杂税多,田赋主要交纳小麦为主。再加上兵荒马乱,土匪践踏。全年吃粮主要还是莜麦为主。
四九年,全国解放,父母亲的土地、生口、农具等五大财产都归了农会。但唯一留下来的就是这间老屋。旧社会的风雨时光,老屋比我清楚。它伴随着父母跨越了两个世界,见证了他们历经艰辛,实实在在耕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本色。承载着善良、勤劳,汗水和幸福。
我是一九五三年出生。两岁时生母去逝,早早结束了我的哺乳生涯。是现在的父母亲接抱在怀里,我回到了老屋,躺在老屋的炕上,成了未來的主人。
过去,妈妈喂养我没有奶粉,找不到牛奶。婴幼儿的我只有糖水饼干。妈妈自己做点小油茶。家里多了一张嘴,就多了一份负担。而且又是刚刚解放,家里一贫如洗。生话的考验就降临在这间老屋。但有爱的坚守,我同样感受着甜密,温暖。妈妈一天辛勤三次喂我,有时还要起夜。我尿湿了,妈妈情怨睡上去,把我倒在干处。妈妈怕我缺钙,给我买的“鱼肝油”,我消化不良,备有“一清松”。两种药成了围我的相伴。
生母去逝,我无可报怨。上帝又给了我一个温韾的家,我一样接受着父爱与母爱。我从学会叫爹叫妈妈的那一刻,父母亲第一次感到激动,家里充满希望,老屋为我骄傲。
我五岁那年冬天,患上了小儿肺炎。过去,医疗条件差,看病,给本来不富裕的家里又是雪上加霜。冬天的雪地里,大自然中的百灵鸟,画眉鸟,成群结伙,铺天盖地的起落在田野的雪地上,寻找食物。那时它们还不是被保护鸟类动物。人们冬天借凭着大雪的平障捕杀鸟类,奉为餐桌美味。库倫图买卖人也花线购买。父母亲看到希望。在我朦朦胧胧的记忆里,我爬在窗台上,望着父母整日站在雪地中,跑在回家的路上。每只鸟换一分线币,集聚着他们的希望。在我记忆的磁盘里,这间老屋的早晨,总有一位,拎着红的偏黄挎兜的人,来到我身边,我一看到他就哭,因为他每次來要给我打针,我害怕,讨厌他。临走时,他就会把妈妈昨天买鸟的钱拿走,换来我的健康。老屋目睹了我幼儿时的脆弱,父母拉扯我倾注出的辛酸写满它的四壁墙上。虽然没有十月怀胎,却养育恩重情深,胜过血缘真谛。
我从懂事起,对老屋开始记忆。它不太高,里外两间。房顶是两出水,屋内没有顶棚。大人站在炕上抬头就会挨住椽。栈条很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发现,缘檀都被烟气熏的黑油黑油的发亮。木窗并不大,上边是四寸见方的窗梭,用白麻纸裱糊着,白天可有微光照进家里。下边留出两块一尺五寸方形玻璃框,隔着玻璃能看外面的世界。我常常爬在窗户上出神地望着对面的南山,田野里的一年四季。夏天绿了,秋季黄了,冬天白的不留地皮。南山坡上走出一条飘带样的小道,那是妈妈去库倫图买东西走在脚下的路。每当妈妈出现在这条小路上时,我就喜出望外,因为妈妈走时告诉我,好好在家看门,回来给我买几块糖。在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我能吃上水果糖就是美食了。
我开始上小学,有了小同学,第一任老师是张富德,对我很温和,我喜欢学校的新鲜事。开始认识,a.. O.. e.。学会写、白天、黑夜、太阳、月亮。到晚上,父亲在煤油灯下教我识字,母亲为我缝补。他们省吃俭用,供我上学,把好吃的留下给我吃。每个大年,总是要给我做一身新衣裳。小时候,我特别爱穿蓝色,妈妈就依着我,做一身蓝色外衣。父亲看着逗我说“身上穿着一身蓝,走开就像水推船”。蓝色,多像天空,也像海洋。我从小就向往像天空一样广阔,像大海般温婉安静。
六一儿童节,是我记忆中的天堂。我从小很活泼,三年级就参加六一节文艺表演。班主任郭风山老师调选我说快板书,办公室的地上,成了排练我的老地点。六一那天早上,我穿上妈妈做的白布衫,下身是蓝色短裤,带上红领巾。妈妈拿出用白面、素油、鸡蛋做的干粮,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希望和鼓励。在学校由老师带队,去库倫图学区参加庆祝六一。路上,同学们欢歌笑语,队旗带着我们的心愿。我站在那天的表演台上,有
妈妈给我的勇气,没有压力,童心飞扬,博们观众阵阵撑声!
记忆中的父亲,个子不高,身体很结实,说话老带笑,为人老实。一生勤奋,兢兢业业,母亲比父亲稍高的个子,善良,吃苦耐劳。我从小受到父母的言传身教,也从小热爱劳动。知道大人一天劳动辛苦,主动为他们承担家务。给妈妈烧火,做饭。替父亲挑水,浇园,秋季在地里搂柴,捡马粪。父亲平时对我骄生惯养,干活不会让我偷赖。这是一生中给我最大的财富。
批判《海瑞罢官》闯入我的四年级。作文课上,李月海老师辅导我们写批判文章。我开始接触批判修正主义思潮。参加过批判会,送过大字报,喊过“打倒牛鬼蛇神”口号。教材进入写批判文章年代,受黄帅影响,批判“师道尊严”老师视为“嗅老九”学校一度停课。我的学习生活像断了发条的扬声器,突然中断。

在农村,文化大革命并不像学校那样单纯。搞阶级斗争,对地富反坏右进行无产阶级专政。这间老屋并不安宁,一天夜里,大人都到队房开会,突然一群年青人闯入老屋,带着红卫兵袖章,把这间房里里外外,翻箱倒柜,收查了一遍,尽把几张退了色的年画拿走。那个晚上,我不敢睡,一直等妈妈哭着回来,看见父亲也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想,父母亲平时都任劳任怨,从不乱说乱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平时家里来客人准时向队长备报,每个星期向队领导做一次书面思想汇报。应该沒什么错。可后来才知道,原來是让我们破四旧,晚上开会是逼他们交出“现洋”。现洋,我从来不知道老屋里能有那玩儿,其实并没有,是红卫兵造我们的反。
过了几天,老屋的窗户上贴上了大纸报,庶挡住阳光,屋子里很暗,但老屋始终证明我们没有错。
过了几天,生产队里开会决定,把我们家仅有的五只自留羊强行拉走,归到了集体,原因是让我们“斗私批修”割掉我们家的“资本主义尾巴”。当天晚上,羊圈里消失了羊啼声,院子里空了,我第一次看到老屋为此伤心。
父亲敢恕不敢言,闷闷不乐,母亲长呼短汉,我虽然不快,但还是离不开孩子气,玩的高兴时候都又丢在脑后。
挖肃运动,父亲并不幸免。那是大年三十的上午,我穿着新衣裳,与同伴的孩子,正在各家院子里和窗下,争诵着窗花和艳艳的春联。突然,有一个坏消息,打击了我的心灵。父亲己被隔离。我撒腿就跑,在一间小房子里,看见父亲局促不安,心烦意乱。还有一位民兵看守。我不敢也不充许我问。我不知道又会生什么事。后來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举报父亲是“永心党”,是“内人党”的变相组织。要对他实行无产价级专政,逼他老实交代。那个大年三十晚上,老屋里失去了新年气氛。我脱掉了新衣服,躺在老屋的土炕上,楞楞地望着熟视无睹的老屋顶。盼着父亲回家!
母亲忐忑不安,不住地抹眼泪。初一晚上,父亲真的回来了,有邻居远方表哥送回。父亲真的承诺了“永心党”,得到宽大处理。
一九六七年,复课闹革命。我又回到学校,妈妈的身体明显下降,患上心肺病,不能干活,家里只依靠父亲主要劳力,我有心辍学回家,他们一再坚持让我读书,我也切身受到文化大革命的冲击,决心努力学习,改变命运。初中二年级,妈妈的病已到了做饭也体弱的强忍支持。我只好放学回家先做家务,晚上再做作业和学习。有时写到深夜。,妈妈入睡不能平卧,常常发出病痛的呻吟。我一边写字,一边体会着妈妈的病痛,带着感情和心痛,一丝不拘地蕴藏在字中。老屋也打开记忆的闸门,履行着记录和包容!
一九七三年,我上高中的第二年。妈妈终干经不住疾病的折磨,在二月八日病故。遗憾的是我当时还不在家。没有见妈妈最后一面,不知她临终时还要对我说什么!那些日子里,我很伤心,晚上睡不着,觉得妈妈她还在身边。我不甘心母子亲缘至此而终。养育之恩留亏欠,情深似海未能还!妈妈享年六十二岁,从老屋身边流走,走向天堂
一九七四年,我高中毕业,那时没有怀复高考,我安心回家务农,与父亲相依为命。
一九七八年,包产到户。我成了家,有了责任田,两个孩子跑在老屋的炕上。依旧还是这间老屋,开始记录着两代人的繁衍生息,承载着又一代的童年,延伸着幸福快乐的时光。
八六年,我移居乌兰花。父亲和我们告别老屋,我同样是站在它的檐下,心潮如涌。感忆着风风火火的岁月年头,想把它的收藏带走。父亲的眼光变的柔软,默默也为陪伴他一生老屋祈祷!
如今,乡村振兴,老屋拆除。这是不可抗拒的时代变迁,挣脱不过的服从。看到老屋还为我坚守,站在它的屋檐下,同样感到温暖甜美。尽情解读着日月时空编辑出的历史读料,还能感到父亲的伟大,母亲的慈祥。寻找着我儿时的影子和孩子们的足迹。我实现了向天空一样的无比广阔,找到了温婉安静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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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岳根心,一九五四年出生。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库伦图后卜洞人,现住四子王旗乌兰花镇,个体,高中毕业,爱好文学,美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