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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忽然就生灰
忽然就成了一只鼠
忽然就成了一条滴泪虫
越待越虚
羽化成烟
空寂
是时间了
得赶紧离开这里……
终夜徘徊
从南方到北方
这哑寂的
鸟巢
一直 升高
同时升高的还有那个民间故事
在雪夜
这个从南方之木上下来的故事
是否安全着陆北方的鸟巢
这个从鸟巢氏走来的老太
是否安全回到了树上
这个爱吃甜酒的老太
我给她灌满石灰
她拄着竹节拐杖灌满石灰
大雪茫茫 她
歪歪倒倒
她从一棵几千年的古槐上下来
她吃了过多的米酒
她歪歪倒倒 她现在
是否回巢
她来自茫茫的雪夜
她来自我南方木屋的灯下
她吃多了甜米酒
她敲打我北方的房门
她歪歪倒倒 她当下
是否回巢
一个外省人十分
伤怀
他终夜徘徊
他待在一棵京郊的树下
他望了望黑咕隆咚鸟巢
又望了望这白茫茫的雪夜
——他隐约看见一个老太歪歪倒倒
今夜她是否回巢
消散
房东在焚烧青杨叶
晴空
一缕清香
一个青衣的女子很缥缈
一脸西伯利亚的惺忪
顿时，一个斯拉夫的民间故事在四合院
四处弥漫
她看着你
像看一柱烟
又像看她的梦中情人
她的一缕涅瓦河的波光很遥远
她睁着一双紫色的睡眼
她没有中国户籍
她只有一匹一触成灰的树叶
只有一堆灰烬
只有一种深渊的颤抖
和一个永无归期的流亡的身份
她眷恋青杨树下奋发读书的你
她眷恋书写有如蚕食桑叶的沙沙的生活
她无奈地看了你一眼
就离去
她澄澈的眼底
分明漾起一片波罗的海的太阳石
在她二十四小时的北极圈内
葆有不灭的白夜
她一直在颤抖
她一直在离去
她一直在忍痛消散
打鱼
一缕黄烟
飘入水
一种伦理潜入另一种伦理
把一口鱼儿就醉
谁敢不醉
不醉就找不到北
一网
提起
全是一群醉鬼
冲凉
雾气总算消散了
总以为那里有一个什么未来
很诱人
总以为有一尊金身
不朽
水一直在响
水一直在制造雾气
你一直在某虚拟的房间里冲凉
水声嘹亮
你属于我听到的一种水
你是我听到一种轰鸣
这些年里你一直在冲凉
分分秒秒
秒秒分分全冲走
把所有的记忆都冲光
你让人生活在一种庞大的轰鸣中
生活在一种庞大的雾气里
除了轰鸣就是轰鸣
除了雾气就是雾气
等……一切消散后
前景的前面永远只有前景
前景里什么也没有
剩下只有呕
只有漫天迷雾
只有谣言和荒诞
雾的就是你们
你们就是雾
雾说真理就是雾
雾就是真理
走出迷局只剩呕！
庚子幽灵飞
1
一个幽灵飞了
你永远别想“飞”
一个幽灵飞了
树叶苍白，两肺沦陷
一个幽灵飞了
武汉沦陷全球沦陷……
一个幽灵飞了
人道沦陷人文沦陷
一个幽灵飞了
所有的救赎几乎相继沦陷
一个幽灵飞了
万物艰于呼吸，大地失血
一个幽灵飞了
冷冰冰的枪口成了最后的底线
2
一个幽灵的飞
是一种看不见飞的飞
它不发烧、无显症状、看不见
它可以在人体中找平衡
在平衡中变体自我复制
它伪阴性潜伏以致本土化
它耐高温耐寒冷
它可以制造更多的蛋白酶和转入酶
它攻陷一切，无抗体……
它直接拿走人的生命
它多头
它诡谲变异
它无性而繁殖
它不断改变向度……
它侮辱和威胁所有的人
它挑战所有的文明和人文
它挑战神明
它无性而飞
它末世而飞
它一飞就是天塌地陷
它一飞就是世界级
它一飞就是彻底疯狂
它咆哮
它嗜血成性
它多极而碎片化
它封喉
它封堵封杀一切
神啊，请救赎人类，灭掉它
用祢独生子的血祢的抗体
灭掉它灭掉它灭掉它……
二战弹孔墙留影 王家新 摄
黑丰，诗人，后现代作家。主要著作：诗集《空孕》《灰烬之上》《猫的两个夜晚》《时间深轧》，实验小说集《蝴蝶是这个下午的一半》《人在芈地》、随笔集《一切的底部》《存在－闪烁》等，作品被译成英语、法语、西班牙、罗马尼亚语等多种文字。2016年6月获罗马尼亚第20届阿尔杰什国际诗歌节“特别荣誉奖”， 2019年5月获罗马尼亚雅西第6届国际诗歌节 “历史首都诗人奖”。2021年11月15日应邀参加南美厄瓜多尔第十四届亚基尔国际诗歌节，2022年5月31日获美国ASA大学纽约国际文化艺术节贡献奖。曾担任《北京文学》月刊社十六年编辑，中国第四届青年华语作家奖、北京白雀奖、太阳诗歌节、成都市“杜甫诗歌创作奖”等重要奖项的评委和终审评委。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律与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长江大学客座教授，现居纽约，《国际诗坛》编辑。
《南方诗歌》2022年11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