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娘” 与儿子 “忙食”
文/张杰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忙忙碌碌的人们走在兴济镇的大街小巷,每每目睹一种奇观,总能看到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疯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或竹杆,领着一个十几岁下肢瘫痪患伴有严重小儿麻痹的儿子,走路以双手带脚靠双手触地支撑身体蹒跚而行,漫无目的游走在古镇大街小巷,或走在当时只有六米左右的104国道上。还经常遇到给各家各户送煤送水的宋大爷夫妇。大运河馈赠给沿岸人民甘甜的黄河水,从而催生了送水文化,谋生路上伴随着宋大爷那高吭、京韵十足的戏曲唱段构成当时兴济镇一大奇观。因为有故事所以想聊聊,只是怕说不完整。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疯女人和宋大爷夫妇都已离开了人世,受尽了数不尽的人生磨难,不知轮回到那里去了,但他们的印象深深的烙在我的心底……
据知情的人们说,疯娘年轻时遭遇婚变夫妻失和神经受了刺激,夫家姓黄后来人们都叫她黄疯子。什么年月发病已无从可考,可是随着时日子的延展疯病越发严重,做为特殊群体政府也曾救助,有限的经济支持对她们娘俩看不出有什么改变,因为精神病的原故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在生活上很难改变她们的现状。这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疯娘特有的病态生活模式,无论春暖花开鸟语花香还是酷热严寒冰天雪地,娘俩如同路边被人践踏过的好汉拔(一种野草),倔强的汲取着大自然给予她们有限的恩惠,因为疾病已经改变了四大(地水火风)组成的生命肌体,疯女人原本应有的接受器官,再也接收不到来自大自然给予众生各种正能量的信号。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有智慧。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能够互相帮扶、相互包容、抱团取暖、共存共荣。做为精神病患者失去了这些互助条件无异于动物,疯女人已经没有了属于正常人的基本特征,但她那颗舔犊之心没有失去,相反遇到境界更加强烈。
走在大街上疯娘三步一回头看一眼儿子是否还在,人们回忆说有多少次残疾的儿子离开了她的监护,她就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狼,焦躁发狂,蓬垢的乱发宛如张飞的胡须扎煞起来;又像是一只抱窝的老母鸡找不到正在孵化的蛋,嘴巴喃喃自语着叫个不停,到处乱跑乱叫疯症到了极点。当看到”忙食”儿子时顿时安定下来,心情得到莫大的安慰,拥在怀里唯恐怕再失去。做为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还是动物对幼崽的呵护如出一辙。有关报刊记载,某城市有一母亲几十米外,看到孩子从自家楼层翻过阳台的护拦掉了下来的瞬间,这位母亲疯狂奔跑救下孩子成为传奇,后来据专家测算她当时奔跑的速度已赶上百米冠军的速度,可见母亲舔犊之心潜藏着无限的巨大威力。
就这样娘俩相依为命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她们的饮食来源于家庭、亲友百家给予简单的各种粗细食物;也有早点摊贩、食客施舍的残羹剩饭;还有就是拣拾路边垃圾堆、饭店泔水桶里能吃的东西,应了俗语”人不养人天养人”,老天给了娘俩超强的生命力和对大自然的适应能力……
疯娘那污垢的脸上,随着岁月的流逝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娘俩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内容,家人更是没有能力改变他们的行为习惯,饿了就沿街乞讨,困了就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打谷场里的麦秸垛、破旧漏雨的打谷场,都是疯娘和儿子歇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家,只要遮风挡雨就行,娘俩不离不弃。疯娘佝偻着苍老的身躯,从不时睁开的三角眼里不难看出,只要有儿子在就充满了安逸的、幸福感特强的眼神。休息好了娘俩抖净身上麦草又出发了,头顶的乱发上还有几颗麦桔草随着她们到处游走,微风吹过还在不停的晃动着、摇摆着……不管风吹雨打还是天寒地冰循环往复着同样的日子。
岁月催人, 疯娘终于将儿子抚养成人,家人帮“忙食”配上了双拐,长年累月的积累使他手臂上的功力很强壮,除了双腿残疾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人们出于各种动机和”忙食”交流没有障碍,家人还帮他学会了修理自行车、三轮车的技术,兴济镇建国街村委会还给他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看护土地、守护庄稼等。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生活普遍好了起来,物质生活也很充裕,娘俩也能享受到国家对残疾群体的政策。二十一世纪初,家人还为他娶了一位有智障的媳妇,街坊邻居经常有人用低级趣味的话语调侃“忙食”:和媳妇的生活过得怎样啊?他如实的和大家述说从不隐讳,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也看出了”忙食”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幸福,后来听说傻媳妇还为他生了两个女儿由兄嫂为他们照顾。
疯娘老了,再也看不到她疾风劲雨式的走路,再也看不到她那极致的疯狂,她的身体越来越瘦弱,偶尔在街上看到她,大多都是抱着双肩,蜷曲着身子,仍然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肌内萎缩,眼神已失去光泽……她终于完成了抚养儿子的人生使命,就在前几年撒手人寰驾鹤而去,但她对儿子关爱的全过程,永远录制在了活着人们的心间,久久不能忘怀……

作者简历
张杰,字启明,沧县人,启明书屋斋主。系沧州纪晓岚研究会会员、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沧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广泛,舞文弄墨外,亦喜太极,善历险。曾走京、过港、赴台,奔波跋涉,累并快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