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童年爱》

第48章  赶集卖画

       秋后地净场光，将近年关闲着的时候，二大爷和四叔为了增加些收入，常常到附近村里赶集卖年画。他俩先骑车来到城里，低价批发一些年画来，然后再分成一打一打的摞起来，外面用包袱包起来，驮到集市上去卖。

       赶集的地点主要是在本村里，四九集日，此外还有堤下霍庄、大李庄、孔市等等。堤上的苏留庄，三八集日，也是经常去的。最初，我只在本村出摊时才帮着卖画，后来二大爷、四叔也驮着我去外村了。

       那是腊月二十三的下半夜，我还在睡梦中，二大爷就把我叫起来，和他一块儿去苏留庄赶集卖年画。二大爷把一卷卷年画包在包袱里，系好，搭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让我坐在包袱上，驮着我出了家门，一路往北。这时候，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一阵寒风袭来，我在二大爷身后打了个寒颤。二大爷说，怕冷就回去。我却回答说，一点也不冷。

       到了苏留庄村里，下了大公路一直往北，在十字街北路西一处停了下来。二大爷查看了一下，觉得有个地方是平整的土墙，适合挂画，我俩便开始卸下包袱，取出样画，一张张的贴在墙上。二大爷拿着小锤头和钉子在上面贴，我在下面给他递画。

       此时天气冷，又刮着北风，冻得人伸不出手来，我们只得钉几张就哈哈手，暖和暖和。好不容易才钉了几张，不想一阵风袭来，年画被撕扯，吹落到地上，我俩还需要重钉。可这时，又突然过来一个中年人，大声阻止了我们，说这墙上不能钉钉子，必须改到别出去。二大爷向他说了好些好话都没有用，递给他两张年画也没用，没办法，我们只得收拾起来，再另选地方。

       最后，我们在一处砖墙下停下来。大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娘，二大爷赶紧过去和她商量，她笑着说：“在这里支摊儿就行，想怎么钉就怎么钉，倒不了墙头，没事儿……”

       我们才算放心。钉好了画，摆好了摊，就只等顾客过来了。

       那天早晨，寒风刺骨，我戴着大棉帽，揣着两只手，站在街边的墙角处，不时地东张西望。身后墙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年画，脚下也铺着一卷卷的年画。二大爷大声吆喝着“买画咯，看看咱这画……”

       可是这时候，我的肚子里却咕咕噜噜直叫。趁买卖还不忙，二大爷就让我看着摊子，去个火烧和几根香油果子。买回来后，二大爷先把两根油条夹在火烧里递给我一个，他自己再弄一个，这样我爷俩边吃边看摊儿。

       上午八九点钟以后，街上赶集的人渐渐多了，我们的买卖也开张了。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过来，在墙上和地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看样子还挺着急，就是不说买啥。二大爷问她：“您想要什么样的画？”

       老人家说：“我想要适合过年时往墙上贴的。”

       二大爷说：“那好办啊，您怎么不早说呢？您看看这幅《吉庆有余》怎么样？中间画的是条大鲤鱼，上面画着一个大白胖小子，旁边还写着一个红红的“福”字呢。”

       听了二大爷的解说后，老奶奶高兴的买了两张画。有了第一个买画的，我们的买卖便渐渐忙了起来。来往的人们走到这里，就停下来，看看墙上的，瞅瞅地上的，不少人还问这问那，二大爷就不厌其烦地给他们一一讲解。

       二大爷是拉呱的高手，精通历史故事和各种戏文，什么《杨门女将》啦、《七品芝麻官》啦、《孟丽君》啦、《铁弓缘》啦……说话嗓门儿高，又幽默，讲起来一套一套的，惹得前来买画的人们哈哈大笑。

       这时候，你看吧，那远处买东西的，听见了，就跑过来听画；早过来的，听着有意思，就挤进来挑画；买好了画的，听得入迷，怀抱着一卷子画不肯离开……真是把我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有要单披的，有要四扇屏的；有自己买的，还有替别人捎的……

       每到这时候，我就有些害怕，因为人们这个挑那个买，这个喊那个催，二大爷顾左顾不了右，我也有些手忙脚乱，别说觉得冷，汗都快淌下来了！这样忙活一阵子，松一松，再忙一阵子，一直到了多半过晌，集市上的人们渐渐稀少，我们的买卖也终于冷清下来。

       就在这时候，那位门口的大娘笑着走过来。她说：“你俩光忙活了，还没有吃晌午饭吧？要不来我家吧……”我才忽然再次觉得肚子里咕噜直叫，早饿极啦！她把我爷俩叫进她家里，端上两碗热乎乎的鸡蛋面条。我和二大爷一口气就喝完了，那面条真好喝呀！

       吃饱后，二大爷挑了几张好年画卷起来送给她，她说什么也不要。最后，二大爷把画强塞进她的大门缝里才罢。

       太阳快落山了，寒风也渐停下来。二大爷骑着车驮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边蹬车子，一边哼唱着西河大鼓的调子，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