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训年代，我黄龙岛上的老房东（连载2）

作者：周德化

（上接连载1）

住进渔村后，连队炊事班没有条件给全连集中做饭，经连首长研究决定，司务长、给养员每天把油盐酱醋、粮食、蔬菜、猪肉等分送下去，以班为单位各自解决伙食问题。战友们没有几个会烧饭做菜的，都不肯主动承担这个任务，班长只得硬性分配。我是副班长，常被班长安排在家里烧饭，我也不怎么会，只好硬着头皮，胡乱凑合。房东阿婶看我粗手笨脚的样子，常会过来帮忙，阿婶炒菜，我帮着烧火。房东家灶上有三口锅，我们各用一口煮饭，剩下一口合用炒菜。实际上多数是我们在用，阿婶家炒菜很少，多数时候就将现成的小鱼小虾、鱼鲞放在饭锅上蒸一蒸，就算是下饭菜了。

有一次给养员送来面粉，让我们做面条吃，海岛渔民做面食的很少，阿婶也没能帮上忙，我只好学着小时候母亲做面条的样子，开始和面、揉面、擀面。没有擀面杖就用侦察班的标杆，取下上半截当擀面杖用，把擀好的面皮叠好用刀切。我的刀功还算可以，面条切得又细又匀，很成功，引得围观的阿娘阿婆们一阵赞扬。面条下好后，我们照例先盛一些给房东家的小弟弟、小妹妹们吃。我们的伙食通常要比房东家好，就拿吃的米来说就不一样，渔民供应的只有四级糙米：煮饭水放多了，煮出的饭糊糊的；水放少了，米粒一颗不靠一颗，怎么做都不好吃。而海岛部队供应的是一级大米，煮出的饭软软的、黏黏的、香喷喷的，看了就想吃。每当开饭时我们都会把好吃的饭菜先分一些给小弟弟、小妹妹们吃，而我们的饭不够吃了，也会到阿婶家的锅里盛糙米饭吃。阿伯每次出海回来，有什么好吃的鱼，也会端一碗让我们尝尝。碰巧我们在烧汤，阿伯还会把新鲜的龙头鱼放在我们的汤锅里。那时渔业生产还是以队为单位，集体性质的，捕回来的渔货都要上交水产公司，渔民只允许带少量的小杂鱼作为自家下饭菜。部队进驻渔村后，大队规定，家里有驻军的渔民可以适当多带一些杂鱼回家。因此，我们经常能吃到阿伯带回来的海鲜。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相处得很融洽，白天各自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晚上一起坐在煤油灯下聊天拉家常，就像是个有16口人的大家庭。一转眼，一个月的驻村拉练就要结束了，我们和房东家告别时，大家都恋恋不舍，阿伯、阿婶叮嘱我们常回来看看。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班的同志只要路过南港，都会特地弯过去看一看房东一家，小弟弟们也会到连队来看我们。几年过后，我们班当时参加拉练的同志都陆续退伍了，只有我一个人提干，在黄龙工作生活到1981年3月。调离黄龙到定海工作以及后来转业到地方，我虽然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看望房东阿伯一家，但心里从未忘记过，时常惦念。就连梦里还几次梦见自己坐船去黄龙，不是船靠不上岸，就是人到了连队到不了南港，总是见不到阿伯一家。

2012年，我一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就带老伴一起来到嵊泗，在嵊泗县政协秘书长、我们连队老战友许干群的安排下，回到了阔别30多年的第二故乡，专门去看望了房东包根信阿伯一家。在阿伯大儿子的引路下，我们来到当年我门班拉练驻训的地方。老楼已进行过翻修，我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阿伯背朝外、面朝里地在收拾东西，我立刻叫了声“阿伯”，老人家头都没回就说了声：“德化来啦！”接着慢慢转过身来，把拉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来看我。”说着把我拉到凳子上坐下，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拉起了家常。阿伯告诉我6个子女成家立业后，陆续分开居住了，阿婶前几年因病去世后，他最小儿子阿兵一家一起生活，虽已83岁，但身体依然硬朗，每天还喝点老酒，脸上红润润的，每月政府有养老金发放，几个儿女也都很孝顺，老人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很知足。临别时，老伯拉着我的手把我们送出了好远好远，然后站在那里一直到望不见我们为止。我的心豁然明朗，我们时常思念第二故乡，第二故乡的亲人们又何尝不在时常想着我们呢？我们军人怎会忘记那深深记忆中的第二故乡！ 

（全文完结）

作者简介

周德化，1952年7月出生，江苏滨海人。1969年2月入伍，历任嵊泗守备区黄龙守备营炮二连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炮一连连长，舟嵊要塞区教导大队二中队区队长、地炮教研室教员，华其山训练场主任，1988年底转业。在地方任滨海县盐务管理局副局长、县经信委协理员。2012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