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途中

皋古勇

一九六九年春天，中央军委发布了全国春季征兵的命令。听到消息后，我非常高兴。参军是我儿时的梦想，多年的心愿，于是我立即报名参加体检，结果是身体合格、政审过关。不久，我接到了入伍通知书。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开春了，又下了一场大雪，乡村田野，白茫茫的一片。我们从家中出发，步行到县城东坎，在体育场集中。我们換上了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广场上红旗飘飘，锣鼓阵阵，鞭炮声声，一派节日气氛。县里在体育场召开欢送新兵入伍大会，县里领导、武装部、接兵部队首长在大会上讲了话，新兵和家长代表也在大会上发了言。会议结束后，我们又步行到在县城南边12里的通榆镇，再从通榆镇的水码头上船。我们新兵都坐在船舱里，虽然有点闷，但很安全。当时苏北交通十分不便，不通火车，公路是狭窄的泥沙路，只能在内河里坐船，速度缓慢，但却是最佳的运兵方式。

船队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终于到达长江北岸的高港。这是一座港口小镇，座落在长江边上，小镇人口稠密，傍晚灯火璀璨。我们在这里换乘人民9号大轮，上了船后，可以轮流站到甲板上，透透气，欣赏一下长江的夜景。长江夜晚的上空，半月高悬，满天星斗，像一粒粒珍珠，似一把把碎金，那么宁静与安祥。晚风轻轻地吹，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江面上冷风嗖嗖，大小船只来去过往，在两岸灯火的映衬下，长江似一条天河，无比的壮观。此时此景，不禁使我想起大诗人杨慎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掏尽，千古风流人物”；杜甫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而眼前，更有唐代诗人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里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意境。

大轮一声长鸣，打断了我的思路，缓缓地在长江里航行。听部队首长说，大轮要开往上海。

第二天下午4点多钟，大轮到达上海十六铺码头。我们全部下船到码头排队，点名、吃饭，大家心中充满了喜悦。上海是一座国际大都市，如果能在这里当兵，守卫着这座英雄而美丽的城市，也是自己一生的骄傲与自豪。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份，红卫兵搞革命大串联的时候，我第一次到过上海，当年就像《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充满了新鮮和好奇。这次路过上海，仍然被这座美丽的城市所震撼！我们站立在黄浦江畔，两岸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它那流淌的江水诉说着中华民族的血泪史，又记载着多少仁人志士为民族解放和振兴中华的壮丽史篇。

一九二五年五月卅日，声势浩大的“五卅”反帝爱国运动在上海爆发，“五卅”运动的先驱共产党员顾正洪是我们滨海人，在带领纱厂工人大罢工并和资本家的斗争中被敌人枪杀，他用年轻的生命谱写了共产主义战士的英勇无畏之歌，令人肃然起敬！而我们今天参军入伍，就是继承他们的革命事业，用自己火热的青春戍边卫国。

我们在上海又換乘战斗65号大轮，沿着黄浦江，驶出了吴淞口，又在茫茫的大海中航行了一夜，第二天刚蒙蒙亮，大轮已停泊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我们站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大海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尽头。脚下，海浪翻滚，波涛汹湧，眼前，一群海燕在蓝天和大海之间盘旋，一会儿贴近海面，一会儿又直刺云霄。前苏联伟大的文学家高尔基在他著名散文《海燕》中，就描写了海燕面临狂风暴雨和波涛翻滚的大海时的壮丽场景。今天，我们身临其境，己融入到这一惊心动魄的画面之中，它瞬间开拓了我的视野和宽广的胸怀，激发了革命斗志，预示着我们要像海燕那样战天斗海，顽強拼搏！战斗65号大轮像一片树叶在大海中漂浮，潮湿并带咸味的海风吹在身上，一阵阵发冷。

远方，在海天之间，有几座岛屿，屹立在大海之中，在海雾的笼罩下，时隐时现。海上又有几艘登陆艇顶着风浪驶来，靠近大轮，这时候我们才知道，现在的地方，是我国著名的四大渔场之一舟山群岛，而大轮正停泊在舟山群岛的北部嵊泗列鸟的海面上。

我们新兵已全部被打乱分开，点名后又各自上了登陆艇，我所在的登陆艇迎着更大的风浪向东边远海开去。大约两个小时到达枸杞岛。是部队团部所在地，点名后，下去了一批新同志。我们登陆艇继续向东开了半小时，到了嵊山岛，是部队一个营部所在地，又上去了一批新同志，登陆艇上只剩下我们二十多人，好多人已经晕船。多数人呕吐。晕船加呕吐是非常难受的，头脑昏沉沉，脚下立不住，身体打晃，四肢无力，似腾云驾雾，有的人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只好躺在船舱里，动弹不得，接兵干部说，在海岛当兵，首先要过晕船这一关。今天，确实给我们上了海岛第一课。

艇又向北开了近一个小时，到了一个小岛，因风浪大，登陆艇靠不上码头，当地的渔民用小舢板船，分几次把我们送上码头。码头上，老兵手拿小红旗，打着标语、喊着口号，敲锣打鼓欢迎新战友，上岸后，又抢着给我们扛背包拿东西。我们上了岛，沿着崎岖的小道爬到半山腰。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弯弯曲曲的山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几幢整洁又飘亮的营房。这里就是我当兵的处女地，舟山嵊泗壁下岛，也叫羊毛洞，驻守着一个守备加强连。叫羊毛洞连。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英雄连队。

连队创建于1945年11月，战争年代，先后参加过滕州、泰安、孟良崮、淮海、渡江、渡海等重大战役20余次，屡建功勋。

从此，我在这个革命大家庭、大熔炉中勤学苦练，茁壮成长！

作者简介

皋古勇，江苏滨海人，1969年2月入伍，历任羊毛洞连战士、班长，嵊山营营部、130加农炮连指挥排排长，嵊山85加衣炮连副连长，羊毛洞连政治指导员，要塞区教导大队教员、政治教导员、中队长等职。1985年转业，历任滨海县商业局股长，食品公司总经理，滨海县化危办、蔬菜办主任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