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兰的诗
诗人个性简介: 查无此人。
▎第聂伯河
伊久姆和亚速营都簇拥着他
他用灿烂的向日葵,掩藏了那些残肢、弹片与军帽
“他们是我的肺,沉在水底的
巨大的肿瘤,被放在祭坛上”
他卷起舌头,用母语诉说着
试图用断臂抚摸每一个村庄,每一棵草木
岸边高耸的英雄雕像,指着朝阳升起的方向
但英雄的父亲,悲伤地跪着
“斧头是我的兄弟,把天空劈成了两半”
他掉了个头,朝另个一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
▎迷 茫
在警笛声中,点燃白蜡烛
微弱的烛光找到你,和你胸膛的锣鼓
没有一只耳朵来倾听
这空空的皮囊,被砍伐的秋天
窗外树影横斜,擦掉了墙上的标语
并放飞最后一只白鸽
更远处,走失的人倒退着
穿过墙与墙之间的裂缝
突然变成一根孤零零的旗杆
▎死 亡
——悲伤的事物,更贴近天空
如大雪横飞
穿过我们,取走铁链上的祖母
还给风。让我破碎
在破碎中开花
在尘埃中找回自己的耳朵与眼睛
回到人世的反面
让我跪下,向被践踏的草,草里面的蝼蚁
当我的双手沾满泥土,是我埋葬了我
作为祭坛,另一个你
从岩缝、朽木、白骨中钻出来
打开一片黄花,一只金铃子的歌喉
我看见远方的手势翻转
抹去了所有哭泣的脸
墓碑与旗帜的双重阴影后面
一只麋鹿悄悄步入深林
留下一串脚印,种子在那里萌芽
白鹤在那里起飞
▎马里乌波尔的孩子①
仿佛是这片废墟最后的良心:片刻的静谧
在枯草与弹片间,小小的雨坑
雨坑中颠倒的世界
孩子们跪下去,啜饮,彻骨的寒凉
小小的脊背,背负着一座城的沉沦
他们刚从地道爬出来,粉嫩的手指
反反复复地,试图捞出深陷泥沼的天空
但山那边的炮火声再次响起,令他们后退
退回那被掏空了的煤矿里
今晚,他们仍要睡在恐惧中
第聂伯河仍要穿过他们崎岖的梦境
带他们回到源头,去会见
那掩面的母亲,持枪的兄弟
①据新闻报导,俄*乌战争中,马里乌波尔的三个孩子在水坑中喝雨水。
▎月 亮
一个诗人。有时他带我回故乡
在旷野,召唤消逝的事物
有时我在他的河流中
看见他一头白发,反复淘洗我们的梦
夜夜,我听到他在高山、低谷
在空阶与深巷间咏叹。那清澈的歌声
洗净了我们的悲哀与污点
让凋零了的花,重新在镜中开放
而当他在深潭中挣扎,神就浮出了水面
微笑着,哗地撕开裹了千年的黑衣
给我们看他的破碎、空缺与光芒
▎记 录
炸弹落下来。一些人远远地看着
圣索菲亚教堂已经把落日抛了出去
他们举起右手,把落日说成炮弹
“只要我在黑夜中,
阳光也不会祝福你”,穿军装的人说
他的妻子每天给孩子喝一顿汤
孩子们从地道爬出来,在弹片与残肢中
找到雨坑,喝水
在他们身后,向日葵覆盖了墓园
第聂伯河缓缓地,把乌*克兰劈成两半
▎我也是妈妈
她蜷缩在灯下黑影里
努力把自己塞进布偶内部
它的柔软与温暖
令她想到母亲、故乡……或祖国
哪里是净土?逃吧
逃进一滴雨水的清澈
逃进一本书的沉默
逃进一颗白菜远航的梦里
电视机内,炮兵火力全开
那个在雨坑里喝水的马里乌波尔小孩
正哭喊着“妈妈”
她忍不住应了一声,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岁 月
画一条鱼,去修补陶罐的缺口
画几只鹧鸪,在红木柜上慢慢地飞
笔尖再锋利些,桂花将细细地落到小青瓦上
红泥火炉上的年糕会吱吱地叫
“我也是有故乡的人”,她这样想着
那些麦田、桑园、滩涂就消失了
趴在窗口的少年,变成了残阳
曲折地淌下来,向她索要童年
天空停在他乡,正缓缓地生锈
▎抑郁症
去年碰过的壁,今年再碰一次
扯着自己的头发,到街上去
坐公交车,以硬币代替嘴
吃面,像吃掉一捆绳索
朝苍天吊白眼
天空还是那口深井,向后代掘进
有些鸟躲过了天空,抬着鲜花和旗帜
把人间分出层次,“他人即深渊”
我爱的人,在清晨与黄昏
都是一只苍鹰,在高处操纵鸟语
以漆黑的眼瞳,24小时盯着我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声音的人,在栅栏内
把自己折了又折,悬在草尖
一滴,一滴,往下坠
▎再 见
我以为那是一只白鹭,但它是一条河流
我试图抚摸它嶙峋的骨头,以及岁月
但它流走了,在颠倒的天空
一只白鹭尖叫着,拍打自己
把我带进越来越深的峡谷
我听见它折翼、碰壁
拖曳群峰,或拨动闪电的琴弦
当溺水的事物浮出水面
它穿过了最高的山脊
在河边濯足的少女,也不会回来了
但我知道,在每条河流的转角
或悬崖,在岩层深处
有不同的白鹭,站在自己的梦里
等我经过,它就会放下那颠倒的世界
尖叫着,飞起来
▎我爱你
用明亮的色彩,描摹一个男人
和一座永远的房舍
为了想要的干净,我涂涂改改
把一张白纸,变成了岁月
理想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反复的撕裂与重建,耗尽了青春
当我放下笔,挪开自己
他出现了,在纯粹的河流上
水花四溅,一只白鹭挣开了树根与水草
轻快地飞了起来
我的老父亲,在群峰之中
转过头来看我,以一张白鹭的脸
▎秋 天
一只麋鹿从地球的另一边过来
在九洲江边踢踏金黄的琴键
给我看她涂了油彩的脸
和崭新的花衣裳
“用三种颜色的墨水,朝虚空泼下去”
生命如此明亮
我能摸到,她胸膛深深的刀口
簇拥着蓝色的火苗,和毛茸茸的睡眠
四野芦花温柔,流水诵起大悲咒
我把心放在,被刈割干净的麦地中央
一群甜蜜的麻雀飞了起来
往鬓边插了朵菊花,我彻底忘记了你
诗人酒馆:诗乃流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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