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离红尘的天堂
文/张永江
黔中普定有一个苗、彝、布依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叫坪上镇,那是我的出生地,从小就听说,在故乡一个很远很高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原始林叫火焰山,“火焰山”因枫树很多,秋冬之际,漫山树叶血红或金灿,远远看去,群峰起伏似火焰,故而得名。但我竟然一直未能前往观赏。某一天有三五个远方的朋友来到普定小城,邀我陪同前往火焰山一游,我自义不容辞,欣然答应,如此一举两得。
山高路遥,一点不假。阳春时节的黔中高原乍暖还寒,但抵达火焰山时,我们早气喘吁吁,那个“一枝独秀”的小姐姐已是香汗淋漓。
火焰山就在面前。先站立片刻,准备深呼吸,但已不必,瞬间自会感到神清气爽,精神倍增。再放眼,只见尚未散尽的晨雾下,茫茫林海若隐若现,连绵起伏,也可见深谷幽幽。尽显神秘而博大。
也许,眼前的一切不会让我们的思想大起大落的跌荡。开始进入林中,大家都绕着那个女孩转,能吹的、能唱的、会玩深沉的,各自拿出看家本领,爬高下低时,有人还能趁机扶上一把。一路欢声笑语,不亦乐乎。那个女孩所到之处,小伙子们争先恐后,说是去看风景,其实并非“醉翁之意”。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无三尺平”,处处“险象环生”,男人们自然有了“护花”的理由。但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视觉被原始林中那些花朵的缤纷所迷乱,我们的听觉被原始林中的那种天赖之音所陶醉,我们的思维被原始林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古藤老树的缠缠绵绵所蛊惑……以致于各自走散失了多久都不知道。
我一个人径自跋向那座最高的山峰,尽管一路亲临“鸟鸣山更幽”的意境,但却不觉得冷清。站在峰巅放眼四野,雾已散尽,蓝蓝的天空下,火焰山让我想起高山上的一面湖水,那么清,那么静,那么雅,那么凄美……就像躺在地球表面的一滴眼滴,只有一两声鸟叫,才会荡起一阵涟琦;让我想起高山上的一片海洋,那么热闹,那么辽阔,深不见底……那些美丽的浪花啊,就是那一丛一丛或洁白或水红或淡紫的杜鹃,以及那些没有多少人能叫得出名字的花树。那汹涌的波浪啊,就是那连绵起伏的群峰。那些涛声啊,就是山风过处,从那些浓密的枝叶间发出的呼拉拉的声音。那些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要将一切有思想的东西淹没,或由近及远,漫向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响起了此伏彼起的声音:“哎……”“啊……咳……喂……”,我被唤回了现实。那些响彻云霄的呼喊,既是我们一行招引同伴的呼唤,想必也是他们那情那景心旷神怡的淋漓尽致的呐喊。在繁华中生活得久了,一旦逃离那些推杯换盏的喧闹、那些流转于虚情假意之上的浮华、那些曾经令人撕心裂肺的尘缘……此时你不想呐喊才怪。但我没有呐喊,我似乎顿悟,我本“少无适俗韵”,我只是这山野中的一株小草,这是我的家,我只是在自由地呼吸这无边无际的朴素的、清洁的、脱俗的空气。我只是在自己的家园里享受这别样的阳光和雨露。
呼喊声最终又让我们走在一起,那个女孩兴致正浓,一会寻兰草、一会采杜鹃、一会摘枫叶……似乎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一路连蹦带跳,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个爱唱的年青小伙又趁机唱开了:“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小伙子随意的唱,竟让我认真的想,说是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尚可,如果是要“飞越这红尘”到火焰山“永相随”,那就不能当真了。就是其中有人说了想到这林中去探密、去考古,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久与鸟兽为伴,与花、草、树、木、幽谷、岩石对话,你定会寂寞难耐。
我们从繁华中来,还得回繁华中去。就像刚才一时情绪所致各自散去的我们,现在又走在一起。留存美好,淡忘红尘忧思和纷扰就已足够。
夕阳西下。将要走出林中时,听见古老的山歌传来,但我们听不懂。循声探望,但见一群苗族妇女,身着五彩斑澜的裙裾,她们有的吹着木叶,有的吹着口弦、有的唱歌、有的起舞。这才真正酷似林中花间的一群蝴蝶,好一幅自然和谐的美景。她们说,火焰山旁的那个村庄就是她们的家,火焰山是她们的祖祖辈辈固守的家园。我猛然醒悟,火焰山是她们的天堂!我为刚才说的“这是我的家”而感到羞愧。
就要离开了,忍不住回望一眼火焰山。这一望,穿越了时空。我仿佛已看见了秋冬季节的火焰山:漫山红遍,落叶飘飞,鸟闹老树上,蝶舞黄花间。这时候,我祈祷让我化为一只蝴蝶,与落叶共舞,与火焰山同在。终于无愧地说:火焰山,我的梦开始的地方,我的精神的村庄,我的远离红尘的天堂。
作者简介:
张永江,男,彝族,1969年12月出生,贵州普定人,贵州民族大学毕业。热爱读书和写作,1990年开始偶有诗歌和散文在省、市、县级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