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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犹大先生就诗论诗
确立视觉焦点的难度在于
我们对一切可视之物的概括与归纳
如何才能像不动产登记那样
兼顾抽象和具体，并且在冷热交替
特别适合就诗论诗的雨天，
雇人搬运和转移。聪明的同行用你、我
他、她、牠、祂、它，
来触及认知结构中不可描述的部分，
但于犹大先生对此并不满意。
——以行政区划中摆放着单人床的
房间为例，它，一方面是我们
称之为现场的笼统概念，
另一方面，又常常因急于反映某个状况
而耽于枝节的罗列：烟头、菜刀
指纹、精斑、血，和一具写真
在吊扇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一如前述，
于犹大先生在这不难把握的
一片狼藉所蕴含的精密秩序中，
需要的并非更加有力的证据与推理，
而是一定会缓慢释放，从来无法
也越来越没有必要弄清的事实和嫌疑。
◆于犹大先生无悔其少作
如何判断一些人的死去
有违他们的初衷，就像大多数节日
与时序本来的立意无关？
夏末，白茫茫的八点钟是批评，
过于潮湿、湛蓝的大海也是，
因此不可信；而你自地下之巅归来，
肌肤雪白，身段婀娜，
胸前鼓胀着让人发疯的观点。
这次，你又带回什么样的底线呢？
——饱含潮汐的牙印、唇彩
和朝日微启的瓶盖？凭借过硬的
私交，我愿意再度身临
你裸露而强加隐晦的深渊，就像
于犹大先生无悔其少作——
怒赞！怒赞列星罗布穹顶，
如同人和人的唾沫与灰烬，催动
黑白相间的重逢和朝向穷途的遇见！
◆于犹大先生独到之处
接罢电话的于犹大先生原本打算
从容步行去加班，以避免多年以来的通途
与各种交通工具之间
明里暗里的意气之争。但当他从窗口探出
圆滚滚的脑袋，问询他早已声明爱它的
天气，一场暴雨似乎已酝酿完毕。
为此，他决定不再理会自己的决定，
而是直接从可预知的局面中
选取一片多汁的果皮。他踩着它，
在经见、所有、其余、略
和办公楼前的浓荫中滑行，直到
睡眼惺忪的保安唤来一部
被无法超脱于修辞的写作扭曲、污蔑
但仍可运行的电梯——注意了，
于犹大先生的独到之处
即是乘着它上升至空无一人的高度。
在那里，不论一个紧急报告该当如何形成，
且说事态的发生、发展
和平息之旅——必不为广大读者所喜，
也不符合本诗构建在误判之上的整体利益。
◆于犹大先生的先进事迹
如果这是一个使用过的套子，
在它里面应该还有一个隐形的套子才对，
套紧了正在损失的热量
和群众。我们的工作似乎远未结束，
像在纸上画出陡峭的斜面，
再画一个球，天知道它将遵循
从前、此刻，还是事实上的规律？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于犹大先生是一个守旧的人。
他坚持要在已经成交的项目中
反复发起根本性的涂改，
像刹车片从不满足于厢体内的顿挫，
每每直接扑向地面，以便产生
越来越愉悦的阻力。
谁会计较皮质沙发的颗粒
给变换坐姿造成的不朽困惑吗？
当于犹大先生登台领取
女工之友的奖状，人们绝不艳羡
那巨大荣誉所饱含的真理，
而是对当事者的先进事迹更感兴趣。
◆于犹大先生有过一次失手
他让他去厨房看看他自己在不在，
这样做的修辞大意
是剥开后放置太久的橙子
已然变得干瘪、传统。
应该还有一丝腥气吧，被有经验的人吸入，
又通过呼出的方式传递
——夹带其卓越之私。
但于犹大先生有过一次失手。
当时的具体情况
好比一个跌落的杯子因故在半空中
静止！荡出的水滴
姑且在已经形成的一小段轨迹上稍事休息。
◆于犹大先生不止处境尴尬
如果你能保证这里的台阶不止承接失足
与合影之类极端状况，
于犹大先生其实很愿意坐下来，
片面地休息一会儿。
臀部当然会谋求相对有利
和各方面都较为稳妥的一级，
并促使双脚自然、舒服地前出到另一级。
但让人不安的是
两级之间，即于犹大先生悬空的腿弯
所对应的一到数级
会不会因为在整个事件中几乎没什么用
的尴尬，和辩解的难度
而成为一个新的、著名的历史遗留问题？
◆于犹大先生刚巧有空
我们有理由相信
唾沫是划时代的发明，但每当它排除重力
和空气摩擦的干扰，
历经远足和局部的损失，
最终准确地找到一张彼岸的脸，
我们所能获得的启迪
却几近于无。似乎世界上最不要紧的关系
即是键盘上貌似疏离的
Ctrl和Shift，而旧时街头的邮筒
与果皮箱极其相似。
一封信，曾经在吐露正式的决定之前，
委婉地解释春天的无常，
殊不知，于犹大先生完全无法接受
所谓大自然的芬芳，
特别是雨后，植物和泥土的浓重鲜腥
实在令人作呕。现在，
我们的确拥有很多种臭烘烘的
打开鱼子罐头的方式，
但在尝试新的手段的过程中，
你能忍住不发出划玻璃似的呻吟吗？
是啊，他的心脏长在右边，
一个坏家伙，用难得的闲暇偷看了我们
下个礼拜的聊天记录，
并发来一连串菜刀和呲牙的表情……
◆于犹大先生又刚巧住在这里
将衣物晾到铁丝上，
后者历经猛然的一沉、小幅扬起后执着的下垂
和次要方向的不规则摇晃，
终于形成了像是共赢的现状。真难呀，
一个塑料盆，接住了滴水。
天知道还需要多么精准的曲解，相关动态
才会生发奥义和让人厌烦的情绪。
——彤云是不打电话
非要把头探出阳台问你打不打牌的邻居？
整个白天，包括适合小憩的午间，
州河一直在楼下拐弯，
因此更多地向南岸吞吐白亮的波浪。
于犹大先生刚巧住在这里，
并且有一定的储蓄，这使他很容易就观察到
水流的缓急。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房间里总有几个平方纯属浪费；
所有家庭成员都需要吃饭，周末也吃；
百年后他的辈分将变得极高，
不必向每一个吊唁者都施以对等的礼仪
——仿佛那些未来的故意
也分配着今昔。有什么比我们已经理解的一切
更盲目的吗？截至凌晨，
孩子把每道习题都残忍地做了一遍。
她与我们的联系堪称紧密、丰富，
却无法归因于知识和经验。
即使睡去也不能避免的尴尬是呼吸——
从体内交换出来的气味
为何令人皱眉？常常被形容为猪哼哼的鼾声
却为何让人忍俊不禁？
是什么塑造了你的感受？如此天然、恒定，
像纪律和遵守它产生的效果。
也许真是巧合，醒来时，电视里一对情侣
正作势领受表白的苦难；
随手转了一台：静悄悄的
边关！突然一声凄厉的呼哨，引来漫天的箭雨……
◆于犹大先生无意冒犯具体的事物与事务
为了让我们感觉好过一点，
于犹大先生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运行其头脑
的冗余，偶尔闭目养神，
猛抽不在人前显摆的
十块钱一包的香烟。他的这些举动其实包含了
他的终身行为的全部逻辑
和“不是他干的”所涉及的事物与事务。
多么具体而浩繁啊，
特别是那些原则的基础性
和因果关系的合理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像在上一个食物匮乏
也没有多少业余时间的冬天，你呼吁我们
把本应充满人的智识的碎片
一遍又一遍地唤作：雪、雪、雪！
以致今天的热浪仍在烈日下
因直率而出名，并由隆起的地表、柱状物
和径直冲向尽头的假期
来加以补充。还需要列举吗？
系统、流程、方便面
加班至傍晚的疲倦，它们之间的矛盾
像大地上徒然交错的线条
被渐趋昏暗的色彩涂抹得模糊而壮美，一如
刚刚在半空中拉响的惊雷
已为故障之名所统摄。而要素在丧失，
条件在崩溃，一些并不唐突
但完全说不清楚的想法
正以其绝妙的空洞和深邃
促使一个个未知的概况，在世界上羞涩地形成。
◆于犹大先生敬重一位女士的绝密
在房间最为疯狂的一侧，
景致受制于几何，也从中领取不菲的报酬。
曾经有不止一个大人物站在那里抽烟，
那种调调真让人着迷。
但在一定还会发生的一件小事中，
无法辨别的问题既像油门追逐消失的风暴，
又同时拥有“不像”的执拗。
特别是当我们也来到这艰辛、疲倦的一晚，
分坐在圆桌无穷的拐角，
双腿倾向于暗中无休止地交织缠绕，
彼此之间形成的——唉，
却依然是几句话就能撇清的关系。
为了与这种以尴尬著称的
现场氛围赌气，我们不妨暂时笼统地认为
没有败笔的写作是轻浮的，
至少是对席间一直空着的位置
和几个钟头之后的又一代诗人的不尊重。
基于时间是人类错觉的事实，
我们不是没有机会给他们
实际上主要是给我们自己制造麻烦。
但如何让那些经常发作的失误占据主动呢？
像于犹大先生那样往烟灰缸里吐痰，
公然改变后者的用途？
这样的经验通常极其肤浅，令人反感，
然而，再不值得一试的瞬间
都比“我去”之类
百代俱往的唏嘘来得真切，
也比偷欢时作弊更艰难。因此你不能指望
随手即可摸到的东西及其同伙
动辄发出乒乓、哗啦或我们国家
有史以来最好听的嘤嘤。
就在它们不是刻意缄默，而是依然不知道
该如何说服我们的这个世纪，
我们需要一个建设性的方案，并且需要
及时作出专业、细致的分工，
就像我们刚刚获悉的一个喜讯
所蕴含的绝密：一位可敬的女士
假借去洗手间的完美之旅已经把账结啦！
这一行动已然引发的
一系列后果的璀璨自不待言，
关键是其目的性的精准和适度漂移的
技术表现，从任何层面和角度
来加以考量，都足以让人陷入无瑕的沉思。
■游太平，男，生于1972年，重庆合川人，居四川达州。1988年开始学习写诗。2001年出版个人诗集《内心的戏剧》。2013年编辑诗歌民刊《严肃一点》第一辑。2018年与诗人张华、陈建合著诗集《他的旧女朋友是一头波色的鹤望兰》，为《严肃一点》第二辑。《于犹大先生》原本是以同题方式向何其芳名篇《于犹烈先生》致敬时发生笔误的一首诗，后来将错就错写成了一个系列。
《南方诗歌》2022年10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