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越森的诗

谭越森：小说家，诗人，著有短篇小说集《收藏家》，诗集《降临在我们的二十年代》。

▎我开始对白色过敏了

我开始对白色过敏了

我怀疑集中营是白色的

我怀疑古拉格群岛是白色的

我怀疑最深的深渊是白色的

上帝蒙上了一块白布

阎王走在白色地毯上

坏人的心是白色的

牲畜的灵魂是白色的

屠夫手中的刀是白色的

奴性是白色的

暴行是白色的

白色在行动

用它的白清零世上的良心

用它的白封了春天

用它的白静止爱情

一望无际的白

白色的风暴摧残了自由，

白色的雷电劈杀了善良

白昼的恐怖

向来甚过黑暗

白色的鬼，

鬼

▎一只特立独行的鸭子

一群即将上挂炉的全聚德鸭子，

在排着长长的队伍

挨个放血的时候

“看，那只蠢鸭子跑出了笼子”

“蠢鸭子看不到我们辉煌的炉子”

“真是蠢死了，举报它”

“举报反全聚德分子！”

在送进炉子之前

它们仍不忘揭发和奚落

那只不爱全聚德的鸭子

▎一张白纸是有罪的

纸上任何一个字，

都有可能引起丰富的联想

审查员们会认为来路不明

并且一个个具备腹诽的嫌疑；

如果让白纸不落一字呢

无疑更加敏感：

一张白纸，就是横陈街头的

一具赤裸的尸体

▎深夜忽然怀念赵高同志

想想赵高还是有底线的，

把鹿说成马，

两者都是四条腿，

食草动物，

体态差距不是很大，……

现在呢，有人把马说成一根电线杆，

我们也是要信的

▎正午的恐怖

虚拟之门为谁而设?

白色之雾。正午的街道

我被一阵风吹醒

而后，看见白昼中一双忧郁的眼睛

如果此时没有风

简单划一的肉体

一种力量侵蚀着行人的步伐

灵魂，没有影子

古老的树悬坠种种的心

我看到白昼空无一物

大地仿佛不属于双脚

人们在深渊下呼唤

在背叛中相爱

在空气中相继幻化

我平静的惊恐

我需要短暂的复回----

人群。又一个个地从古老的树上

摘走白昼

 诗人酒馆：诗乃流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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