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夜行军
杨善兴
一九七六年五、六月份,我所在的山东省军区独立一师步兵第一团四营机炮连被调到师部所在地,配合其他部队“打战术”训练。记得是一个接近月底的星期六,有车(部队卡车)去我们部队所在地拉东西,我顺便跟车回营部报“实力”。第二天就是休息日,可以公私兼顾,和“老乡”战友天南地北、东拉西扯的海吹神聊上一天,也放松放松一直紧绷的“小心情”(在师部除我连外,没有认识的“老乡”战友)。同时,已从战友那里了解到,下个星期一有卡车来师部办事,再跟车回连队,既顺畅方便,又不耽误工作。 第二天下午,大约五点左右,我们连王指导员突然找到了我说,他昨天有事,也跟车来了,现事已办完,今天晚上须回连队去,明天上午有工作,不能耽误。我有些迷惑不解地问:“天这么晚了,又没有车,怎么回去呀”?他坚定地说:“步行”。“步行”!真好像晴天一个霹雳,让我着实吃惊不小。我们一团驻地“扒山营房”与师部驻地“薛家庄营房”,一个在小珠山的东侧,一个在小珠山的西侧,相距约四十多里山路。按那时的说法,整个中国阶级斗争的形势都异常严峻,“美帝、苏修亡我之心不死”。我们所处的胶南县(现青岛市黄岛区)是我们国家的黄海前哨,是阶级斗争的第一线,敌情社情都非常复杂。五十年代初,曾有一股国民党匪特在大珠山东南,南小庄登陆,部分匪特还流窜到小珠山一带,被我当地驻军和民兵逐一歼灭。五、六十年代,附近驻军也曾发生过哨兵失踪和哨兵被杀的事件。就在当时,附近山上还经常有预埋的信号弹在夜间腾空而起,虽说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但就怕遇见个什么“万一”。况且,天色将晚,一个人在山间走四十多里夜路,应该说还是有不少危险的。我见王指导员主意已定,其决心实难更改。便说:“你一个人走夜路太不安全了,要不咱俩一块走吧。”见他点头答应了。我就急忙去团部招待所,找招待员“小李”要了四个馒头(小李和我是同年的兵,关系不错),因为我们连饮事班随连队去了师部,其他连队尚未到开饭时间(部队准时六点吃晚饭),就是开饭也是窝窝头,死硬死硬的,一个个像长了锈的铜疙瘩,难吃极了(是存放四年的小米做的)。我又去军械库拿了一把“54”式手枪,压满了子弹,以防路上真有个什么“万一”。天不待人,已没有时间坐下来有模有样的吃饭了,我俩就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急急忙忙的上路了。
时值盛夏季节,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俩未走多远,已是大汗淋漓。也顾不上什么军人形象了,赶路要紧,就脱掉军装,用腰带系着背在身上,只穿着裤头背心,借着淡淡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目的地急奔而去。 一路上,竟不见行人。山石嶙峋,草木葱郁。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在路旁树丛中被惊起,只听“扑愣愣”一声响,一道黑影从眼前一掠而过,一会儿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或者突然几声哀鸣就在耳边响起,凄冽、怆凉、刺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去。真令人有些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之感。我用手紧紧握着手枪,不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唯恐会有什么情况发生。至今,仍记得我俩经过了两个靠近路边的村庄。村头有不少纳凉的村民,他(她)们站在一起,好奇地望着我俩;有的还指指点点,好像说着什么。 大概走了五、六个小时的光景,已远远地望见了师部门前的岗楼和营区电灯的光亮了(那时农村尚未通电)。啊,有惊无险,终于到了!
我俩不由松了一口气,便停在路边穿好衣服,整理好军容风纪,迈开大步向营区走去。奇怪的是连队住所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一问值班的哨兵,原来全连都去师部广场看电影了,还未回来。一碗水没喝完,我们连韩连长带着队伍回来了,见到我俩,十分惊讶地问:“怎么回事?你俩是怎么回来的?”当我一五一十地把整个过程告诉他后,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掉下来了。
杨善兴,字工,号老善,舐墨轩主,山东省高唐县人。高级工程师,国家注册建筑师。也是文学和书画爱好者。其建筑设计作品及绘画书法作品多次在省、市级评选活动中获奖,并受到业内人士好评。其多篇建筑设计理论文章和文学作品分别在国家、省、市级报刊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