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1938年的5月，李天铭终于跟林连长请了长假，说要去十分校报名。沈天英家也用骡子送李天铭去，李天铭骑在骡子上，这种感觉当然没有骑马好了，骑马有多威武，并且在手里还举着马刀，就更加显出几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沈天英笑的非常开心。这时候，李天铭倒反而有点不解了，忙问道，“你姓名当中有个天字，这当什么讲，还有你父亲，也就是我未来的岳父，他也为什么取名有个海字。”“你奇怪了吧。”“有点。”“是不是想听听啊。”“想听。”李天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把沈天英看作是自己的未婚妻。那小子他不愿承认。如果结了婚这对以后的发展肯定有影响，并且让他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了。这不行。但是李天铭记还不知到这其中也潜藏着危机。

这会，却见沈天英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你刚才问话的含意了，我的名和你的名字当中都有一个天，你觉得奇怪对不，另外，我父亲的名中其中还有一个海字，是不是你也觉得不可思议。”问得正对，原来，沈家的老祖宗发迹在江浙一带，“所以父亲起的名，一般都和沿海有关系，他家老祖宗始终要让自己的后代哪怕是到了天边，都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发源地在沿海，所以务必要在姓名中加个海字。那么，对沈天英来说，名字中间那个天字，是不是也有什么说法呀。李天铭认为这也是沈家的玄机，怎么偏偏就跟自己的名字的那个天相呼应。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你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十分校在岚县，那里是贺龙120师的驻地，沈天英用骡子把李天铭送到苛岚境内，李天铭便步行进到苛岚城内，进到城里正好遇上四分校也在那里招生，李天铭还看到了四分校一期毕业生白会善、秦嘉顺和赵石麟，还有好些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并且四分校的教育长曹正谦庆县人，他四弟的老婆就是李天铭的表妹刘仙芸。他们都在四分校，他们都劝李天铭就留在四分校学就行了，何必非要到十分校去，都是军政干校，在哪儿学还不是一个样啊。大伙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反正就让李天铭留下，你哪儿都别去了。李天铭现在看上去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嘛，他想了想，说，好嘞！于是就留在四分校学习。

军政干部四分校随着战事紧张也经常转移，没几日就转移到晋西北兴县的李家湾村。这时候，李天铭开始想沈天英。林连长也托人过来询问李天铭的学习情况，有人说李天铭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有两个心愿没有了掉，一个是跟着林连长骑马打仗杀鬼子，另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此时还在天涯海角。李天明想的天涯海角非常富有含义，这四个字当中有沈天英父女俩的名字当中各占一个字。李天铭发现自己已经把那个叫沈天英的女人刻入到了心坎里。唉，要么说夜长梦多，在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李天铭要么就娶沈天英为妻，永远呆在那个乡下传宗接代；要么就跟着部队在这个世界里走南闯北，其中没有中间道路可走。当时林连长不让他留在深山沟里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这样子的话太没出息！”

但是，李天铭还是想法和沈天英通了信，通信方式是鸡毛信，邮局因为敌人封锁太严而不得邮寄，沈天英收到信后也用鸡毛信的方式，给李天铭捎来一封信，李天铭打开一看，心里不禁冰凉，他把这股冰凉也看作是兵荒马乱造成的。这封信非常触自己的神经，李天铭一边看信，一边手在发抖，太激动，也太伤心，更没有地方说理去。在李天铭心中非常希望这个女人能够等他，这时候已经化为灰烬。女人不可能等他十年，要是几十年不回来，也就等这个男人一辈子？李天铭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自私。

李天铭拿着信跑到一棵大树底下，只感觉两眼发酸，还老淌眼泪。沈天英跟对子篝邻村的一户姓黄的订了婚，据说也是个书香门第。沈天英还在信上埋怨李天铭为什么不早点跟她订婚，你看现在，她是现在只好许配给了他人。李天铭想到这里不禁哭了起来。但是李天铭也想到过林连长的嘱咐，他一边心酸，一边把这两种情况作了比较。如果要讲李天铭失策了也不全是。机会肯定失去了。或许沈天英比李天铭想的更多更实际，当兵的人四海为家，何况在大敌当前之际，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是安全的。

在日本人进攻山西的的时候，部队和老百姓的日子都得过，只不过，过的方式不一样。李天铭给骑兵连林连长写了一封信，林连长来信告诉他，应该把眼光放远些，不要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儿女情长上，这时候，已经到了1939年的冬天。

1939年12月，八路军和晋绥军阎锡山的骑兵军及陈长捷的61军、郭崇汾为43军交战，晋西北国民党军队和政府都被迫撤离晋西北区域，李天铭所在的四分校也只好随军南迁，后经临县，夜经日军封锁的柳林镇，经石楼、中阳等县城到达晋西吉县，去了阎锡山二战区四令部所在地。

李天铭跟随四分校连夜走了九天，因为走的急，学生有不少行李都在沿途丢失，后来到了吉县的谢恙村又开始学习。在这里，李天铭共学习了四个月毕业。

这时候的李天铭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又到了三岔道口，他看到有的学生转到军政干部总校，然后从那里又考入民族革命青年军官学校。

而李天铭决定考军官学校的工科，这个学校设在陕西韩城的姚庄，那个地区归二战区管辖，但是，实际上在这个地区的驻军却是胡宗南的91军、16军，于是这个学校又奉命改为中央军校的九分校，由阎锡山负责。好像李天铭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阎锡山的身边，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李天铭好不容易熬到了1942年。李天铭毕业分配到第21工兵团2营5连任副连长。李天铭的所谓人生转折由此开始。“你就是李天铭李副连长？”“正是。”“我是代管你们2营的3营王营长，”王营长名王德彪，他斜眼瞅了李天铭一眼，“听说你从工兵专科毕业？”“是的。”“哦，那我还听说，你过去在骑兵师。”“骑2师5团4连勤务兵。”“会骑马？”“会一点。”“什么一点，会就会，不会就不会，怎么想到要去学工兵啊？”“报告营长，那是？”“那是什么？”

李天铭能不能把林连长林刚的名字说出来。“说！我还知道你以前有个女朋友，姓沈，你知道她真实身份吗，”王营长知道2营长一时半会有事出差回不来，这个2营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李天铭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名列前茅，而且这次一起分配来的还有其他几个同学，和李天铭的关系都不错。王营长没看到这个事实。用他们自己的行话说就是一个“草鸡毛。”

李天铭都来了一个月了，他担任连副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还是得挑，挑他和那个叫沈天英女人之间的关系。“把他关禁闭，动手哇！”那天上午全连集合，王营长下了命令，有几个人蜂拥上前就把李天铭绑了起来。队伍里有人喊，“李连副。”“谁再喊就抓起来，他通共，而且还有个女的。”李天铭抬头看着天，好像天正在阴，要下雨，要不就是下雪。反正天头没有太阳就是了。王营长左右环顾一下，发现没人跟他作对。不，有人跟他作对，那是分配去3营4连的昊天副连长。

这一天下午，3营营部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昊天，他直接把王营长堵在门里不让走。“你也反了？你也跟那个姓李的一鼻孔出气，我告诉你，姓昊的，你那个同学是共党，他通共，你知道吗。”

昊天把桌子一拍，“他通共有证据吗？”“你小子给我听着，要不我念在你舅舅份上，我要你来我们3营干吗。”昊天把话岔开，“反正我不知道李连副通共，但我可知道你。”“我通共？”“你没有，我是说，要不要回头我找我舅舅去。”昊天的舅舅正是第21团工兵团副团长，他目前还不知道这么一码事。“你都关他几天了？”“不多，里里外外就一个星期，我告诉你，昊连副，其实吧，那个姓李的主要是不把人当回事。”“他不尊重你了？”“那当然，你不愧是个聪明人，我现在都跟你说实话了，你还挡我道啊？”“我就挡你道又怎么了。”

是夜，昊天跑到舅舅家，舅舅杨可觉发现这件事有点蹊跷，3营长王德彪难道真的就对这些学生有怀疑，军官学校工科，不是谁说去就能去得上的，李天铭之所以能到那所学校去学习，关键是他在野战医院的那段经历起了作用，曾经在野战医院里有不少都来自于部队的各个系统，李天铭不认识他们，他们可看到过这个卫生兵，当然，几个分校的学生，人没见过，但名字总听说过吧，对。阎锡山对部队的教育和培养也没有放松过，一有机会，他就会把这些学生推到关键岗位上去继续磨练和培养，他爱才。

昊天的舅舅杨可觉不想在这件事上兴师动众，比如去问罪3营长王德彪，但他要让3营长收手，什么事情差不多就行了，到此为止！杨可觉让昊天回去把几个学生找在一块聚聚，让学生们团结起来，就不怕那个3营长不放李天铭，但也要适可而止。昊天点点头，他明白舅舅说的意思。关键是连杨可觉都不相信李天铭会通共。那么，昊天就更加不相信。

昊天回到3营，伙同其它连队的工兵专业的学生不下六个人，这些人一起联名写信给王营长。王营长好像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不过，他还是放不下面子，表面上还气势汹汹，“你们都想造反？”“你说造反就造反了？”还是昊天领着这些人打头阵。昊天心里面一点都不畏惧，他非常了解李天铭，在军官学校工兵专业宿舍里，两人睡觉紧挨着，都这么些年下来了，昊天对李天铭肚子里是什么想法都清楚，他特别清楚那个叫沈天英的姑娘，不，那当然现在就称不上是姑娘了是女人！所以昊天心里面敢打保票，李天铭决非通共。

一天，李天铭被放了出来，但是他的行踪还是被王营长的人盯着，“王营长，我看见了，那个李天铭又到昊副连长那里去了。”“走，跟我去看看。”是夜，那间小屋的油灯闪烁着。窗户里透出的光有点红又有点混。门紧闭着，门口也没人看守。王营长让手下先到墙角根底下去探个究竟。那人回来了，朝猫着腰的王营长小声说，只是听说要走。“往哪走，”王营长不解。但又不能踢门进去问明白。

昊天知道最近这几天不太平，特别是当李天铭被放出来的时候，王营长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眼下，他似乎也听到了屋子外面有动静，李天铭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意思是不予理睬。

眼下，李天铭的意思是只有一条路可走，直接写信给阎锡山阎长官，当然这封信要是让昊天寄，这非得引起王营长的注意，王营长也不是什么草包，他肯定得想办法在各个地方设伏，尤其是通向阎长官的路上。这不是没有可能。想起来了，昊天可以通过舅舅杨可觉来办这件事。难道王营长还能对杨副团长为难不成。

这天，杨副团长把李天铭写的那封信拿在手里掂量，他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根据最近他得到的消息，长官部要成立一个机枪训练班，最好趁这个机会把李天铭弄过去，杨副团长之所以对李天铭这件事这么上心，也是受了昊天影响。昊天说李天铭这个人心善良不说，还总是甘愿吃亏，尤其是吃了亏之后还不愿意说出来，他说他只是受了爷爷的影响，他爷爷早先也是私塾先生。杨团长拿着信直接去了长官部，说同意李天铭调离工兵21团。

作者：王荣根

荣誉顾问：关敏仪  然空  萧潇  秋秋

胡晶清  施国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