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的悲伤》
（散文）
作者： 伍燕娥
立春的阳光给羊城带来了夏日般温暖，当华南植物园的樱花在蜂飞蝶舞中怒放，我放飞心境融入这大自然的美境，我迎着风扬起头，用和声的旋律，颤动着美的音频。
夕阳西下，当余辉勾勒出我的剪影，一刹那，我仿佛看见那似曾相识俊朗的身影。尘封的往事竟在暮色中跳了出来，记忆竟如此地清晰……
当我踏进家门，情不自禁地把他五十多年前送给我的相册翻了出来。在当年物资、金钱严重缺乏的年代，这是让他怎样省吃俭用，才能买得起的相册？
认识他是在梁同学的家里，一个比我小的男孩阿古，他高大，健壮，轮廓五官分明，略带点害羞。见到我总把头微微低下，还有一位小郭，跟他年龄差不多。我们总爱谈理想、抱负，对未来都有满腔的激情……
除了梁同学（他曾被飞镖伤过，我曾出于革命的友情而照顾过他），我视阿古和小郭为革命弟弟。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多，在那大家都很穷的年代，一杯清水，便可伴我们海阔天空，各抒己见。
我已忘了他是怎样问我要了我家的地址的。后来约我在东山口和东华东路两个火车闸口之间的铁路边上见面，那离我家比较近，说有重要事找我。
那晚，在昏暗的路灯下，他迈着大步走来，在我面前停下，略低着头，然后告诉我，他被分配去海南岛当知青。我答应了去送他，他把这本包裹着的相册双手递给了我说：“送给你。”待我接过相册，他又说：“那我走了。”一转身，大踏步地在昏暗的灯光下离去，沿着火车轨道的边上，渐渐走远了。
我拆开了包裏的纸，原来是一个精美高档的相册。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哗！他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
我如约去了海关大楼对面的码头送行，记得他姐姐也在。当他上了驳轮，当驳轮开动，他走出驳轮的铁栏杆，双手紧紧拽住栏杆，拽得额上冒出汗滴，脸上表情痛苦。那时，我以为他的表现，只是一种革命友谊的姐弟分别的难过。
驳轮终于走远了，直到看不见他了。看到他这样，我的心也是很难受的，觉得他是个挺好的男孩。当年我也大概十七岁吧，只是把他当一个好弟弟看待。
到海南岛后，他来过信，也谈了他的工作和生活。信不多，直到有一天收到他的一封信，我才知道他一直很爱我，他信里还引用了《关睢》诗里的两句诗，这两句诗啊！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却。“我那窈窕的淑女啊！君子好逑。”我终于明白了，他在驳轮上为何如此的痛苦了。可那个年代的女孩，多半是不会主动去爱上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的，即使他很优秀。
奇怪的是，从此他再没音讯，我去的信也没收到回复。也不记得过了多久，他姐姐突然来找我，说她弟弟回来了，病了。我百感交集，随着她一路赶到她家。我见到了那个在驳轮上无限痛苦的阿古，天啊！他疯了！属于兴奋型的那种。嘴里总是在重复说着一句话“点，点，点着它”，还手舞足蹈。
见我进来，他居然认得我，说：你来了，坐啊！叫我坐下。把家里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我。每拿一样放到我手上时便说：“送给你，送给你。”
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奔涌而出。苍天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疯的为什么会是他呀？
我也不知陪了他多久，临走时又把他送给我的东西悄悄给回他姐姐。
第二次去看他，他的状况和第一次见时差不多，仍旧送了我很多东西。我把他写给我的那封信给了他姐姐看，因那时我已萌生了一个念头，心想，他疯了唯独还记得我，如果我嫁给他，他的病能好转，我是愿意作出牺牲的。
记得应该是第三次去见他，他已被他姐姐不知送到哪里了，无论我如何地哀求，他姐姐也不肯说他在那里。她说：你以后可以和我来往的，就当我是你姐姐。后来我又去见她，又求她告诉我他弟弟在哪儿，她除了好菜好饭杀鸡留我吃饭，任凭怎样都不肯说。
我感觉她有事情隐瞒了我，就连他在海南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发病？在海南岛怎么回来的？如此等等她也不肯告诉我。这饭菜，这鸡，怎咽得下呀！我对她说：如果见不到阿古，我是不会和你再来往的。
此后我真就再也没去她家了，也忘了是过了一年还是多长时间，我见到了梁同学，他告诉我说：听说阿古死了。我跟阿古的事他并不知道的。但我却很悔恨，当初对他姐姐的任性，而导致了我再也找不回她的住处，连拜祭一下阿古都不可能了。弟弟啊！你连你小姐姐的手都没碰过，就带着对姐姐深深的爱走了……
弟弟啊！那晚你为什么不对姐姐说？那晚你为什么不牵着姐姐的手啊？今夜姐姐只有把无法断线的泪水为你哭泣，我痛苦的心啊是如此的空荡！阿古啊，你的灵魂在哪呀？姐姐我虽一生坎坷，但被你深深地爱着，我知足我是幸福的！愿你在天之灵能感应到我，能因我为你保存了五十多年的相册而欣慰；你的音容相貌在我心里，永远定格在你双手把相册递到我手上的那一瞬。
樱花啊，我又来看你了，看你的花魂是否随着花瓣飘落归尘，当我的泪水洒落在花瓣与枝叶上，我仿佛又见到了那俊朗熟悉的身影……
2021年2月17日晚
伍燕娥，广州原野之春艺术团团长、广东省朗诵协会理事、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理事、艺术团副团长、广州海珠区作家协会会员、广州黄埔区语言艺术协会会员、广州市音乐家协会会员、广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海珠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广东岭南诗社社员、广州咸水歌艺术团团员、珠江钢琴艺术中心合唱团团员等。（图文供稿：伍燕娥）
《新京都文艺》
欢迎原创首发佳作投稿！
投稿邮箱：874376261@qq.com
来稿请附个人介绍、自拍照片
以及注明作者微信号等通联方式！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