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背影

                  全红霞

  著名作家龙应台在《目送》中说过这样一段话：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用追。

    看到这段话，我想起了儿子的背影。

    想起儿子小小的、无助的背影，我的内心充满愧疚，昨晚一夜无眠。十三年前，儿子上小学四年级。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儿子语文考了92.5分，数学 94分，英语98分，总分在他们班名列第四。现在看起来，这样的成绩是不错的。可是当时，儿子不满意，我也不满意，尤其是我，特别生气。我觉得，我的儿子就应该比别人强，就应该什么都会，就应该考第一名。放寒假了，我作为一个老师，没有认真分析孩子学习中存在的问题，没有发挥自身优势给孩子辅导，而是狠狠地训斥了儿子。至今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你考这样的成绩，对得起谁？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为什么不细心？为什么考不了第一名？”儿子哭得很伤心很委屈，他说：“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考好。”儿子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近水楼头先得月。从他牙牙学语的时候，我们就有意识地教他看图认字；三岁的时候，教他背古诗；四岁的时候，教他写数字、单韵母和一些简单的汉字。上幼儿园时，他的优势展现出来，明显比其他孩子接受能力强，思维反映快。记得他上大班的时候，他们班准备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的节目，是赵本山的小品《卖拐》，里面有三个角色：赵本山、范伟和高秀敏，儿子的角色是范伟。4月30号，我从他们幼儿园拿回小品的复印件，每天晚上，我抽出时间，给儿子领读他的台词，我读一句，他跟着第一句，学得很认真。有一天晚上，他说：“妈妈，你扮演赵本山，我表演给你看。”我没想到，才短短几天时间，儿子把他的台词全部背下来了，而且表演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我才发现，儿子有超强的记忆力。儿子的责任心很强，尽管把台词记住了，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是坚持和我表演一遍，生怕忘了。“六一”儿童节当天，我没有陪儿子过节，因为我是班主任，要组织我们班的学生参加学校的“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下午放学了，我去接儿子，他特别兴奋，对我说：“妈妈，我今天的表演非常成功，王嘉豪（赵本山角色）把他的台词忘了，我还给他提示了。”好几个家长也对我说：“你儿子真了不起，不但记住了自己的台词，把另一个同学的台词也记住了，那个同学在表演的时候忘了，他还不停地给人家提示，记忆力真好！”此刻，我为儿子骄傲。原来，每天晚上我指导他背台词的时候，和他合作表演，潜移默化中，他把对方的台词也记住了。细心的老师给我刻录了光盘，回家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播放。舞台上的儿子，眉开眼笑，表情自然，台词流畅，动作语气幽默，还不停地给另一个同学提示，赢得各位家长老师的啧啧称赞。从他上一年级开始，每天晚上，我都陪他完成家庭作业，给他听写生字、检查他的背诵、批改他的练习册、指导他改错、一起预习第二天的课程。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他每次的期末考试成绩都是班级第一名。这次考了第四名，我接受不了，这么优越的条件，他竟然不珍惜。放假的第三天，我去宝鸡学习，让儿子去他奶奶家住几天。我们家离他奶奶家不远，步行不到10分钟。我应该把儿子送过去，然后我再走，可是因为儿子的考试成绩生气，我对他说：“我去宝鸡学习了，你去奶奶家吧，你又不好好学习，考那样的成绩，我以后不管你了。”儿子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我拿着行李，坐在公交车上，看到儿子走到奶奶家楼下了，他走得很慢很慢，小小的背影是那样孤单，那样无助。我想：他一定一边走一边流泪，我很后悔。昨天晚上想起这件事，我失眠了，深深的愧疚感使我泪流满面。当时，儿子那么小，他小小的内心承受了多少委屈，他的内心多么难受。我作为妈妈，没有好好陪伴他、辅导他、安慰他、帮助他，还训斥他、责备他、冷落他、伤害他，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我无法原谅自己。

     想起儿子坚定前行的背影，我的内心充满自豪。今年7月3日上午，我们送儿子到宝鸡南站，从这里乘坐高铁去西安复习考研。我们把行李送到候车厅门口，儿子背着书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一双手各提一个皮箱，里面装着课本、生活用品和各种衣物。行李比较多，儿子一个人明显有些吃力，但是我们不能进去。烈日下，他拿着行李，毅然走向售票厅，留给我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那样坚定，那样一往无前。我趴在售票厅的玻璃门上，什么也看不见。一会儿，他发来信息：妈妈，你们回吧，你看不见我，我能看见你，车站太热了，赶快回家吧。此时，我想起1921年7月，周恩来、邓小平等一大批志士仁人，为了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提着皮箱，踏上开往法国的轮船，也是那样坚定，那样一往无前，我的内心是自豪的。我给儿子回了一条信息：此去意义非凡，壮士出征，希望凯旋而归。保重！在儿子小学高年级阶段，我们在一个学校，我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把耐心和爱心给了学生，把最差的脾气给了自己儿子。看到他作业本上的错题，我不是耐心地给他讲，而是经常训斥：“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班级学生的统考成绩年年全县第一，儿子的学习成绩却在逐步下降。久而久之，儿子不再和我交流，作业中有不会的题也不再问我，经常不和我说话。六年级毕业，没有考上宝鸡第一中学，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职的妈妈，我无法原谅自己。高考成绩揭晓，儿子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他想复读，我没有同意。我觉得他在宝中三年，学得太辛苦了，他的锐气已被消磨殆尽，我希望他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环境，开始新的学习生活，到了大学，早做考研准备，将来考一个更好的学校。上大学后，儿子有些消极，不是他喜欢的学校，不是他喜欢的专业，所以学习兴趣不大，学习劲头不足，学习效果自然不好。去年考研难度也大，竞争激烈，没有考上预期的学校。儿子很坚强，目标很明确，今年重整旗鼓，继续备战。儿子去西安三个月了，我很想他，疫情反反复复，我不能去看他，只有在他学习的间隙，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叮嘱他注意身体，叮嘱他合理膳食，叮嘱他认真学习，叮嘱他与同学和睦相处。儿子喜欢吃葡萄，记得他小时候，每年暑假，我经常带他去新民街老吴水果摊买葡萄，老吴的葡萄又大又甜，儿子特别喜欢吃。新民街上人很多，儿子怕把他丢了，我挑选葡萄时，他两只小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襟，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一刻也不松开，买好葡萄以后，我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回家。儿子长大以后，学习任务重，暑假的时候，他在家里学习，我去街上给他买葡萄，每次都在老吴那儿买。老吴的水果摊前，留下了我们太多太多的美好记忆。昨天我想儿子了，又到老吴的摊前转悠了一会，但是没有买葡萄。回家以后，我给儿子打了电话，告诉他老吴的葡萄还是那样诱人，但是我没买。他知道我想他了，说：“我不在家你就不吃葡萄了？你给自己买点吃吧。我考完就回去了，回去以后好好陪你。”我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他学有所成，希望他如愿以偿，希望他鲲鹏展翅，更希望他将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何其有幸，我们今生成为母子，我陪他慢慢长大，他陪我慢慢变老。余生，我努力做一个好妈妈，我们共同经历风雨人生。

              二零二二年十月十六日

作者简介：

全红霞，凤县教育体育局干部。女，出生于1976年2月，1994年参加教育教学工作。大学本科学历，一级教师。热爱教育工作，努力钻研业务，潜心教书育人，工作精益求精。性格活泼开朗，喜欢读书跑步，乐于帮助他人，乐观积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