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小说）

      徯予

一

  今年初冬，特冷。连日淫雨霏霏，阴风怒号，强寒空气袭来，温度骤降。早上五时三十分，手机的闹铃响了，蒙萌保安忽然从暖暖的被窝里坐起来。天，依然黢猫黑。蒙萌保安是乎还在梦中的眼晴很是不情愿睁开，忽又倒在床上迷糊着、慵慵惰惰；绵绵缠缠；半醒半眠。此时门卫室的大门被重重地敲响，蒙萌知道是学校来得最早的厨师黄前兰在敲门。他应和着，找钥匙开了锁，一股寒气连同黄川妹滚进温暖里来。保安禁不住一连几个喷嚏，彻底醒来。在保安清鼻涕流到上嘴皮的同时，学校的大铁门在黑夜中敞开。又进来几位厨房的帮手，随后便是蔬菜配送车，送早餐米粉的三轮车和家长送孩子的电动车以及风吹斜雨的朦胧。

  蒙萌保安一边匆匆盥洗，一边注视着大门。昏暗的灯光中，早来学校的走读生，用衣服上的帽子紧裹着头，乌龟似的缩着，幽灵般的黑影轻轻走来，走进希望中的教室，新的一天企图收获新的知识。恍然又象是在重复昨天。

  校舍楼一连串的敲门声，阵阵催吼学生起床的吆喝，严励而残酷，梦中惊醒来的叁百多位各年级的周托生、月托生，在这么熟习而略凶的喊声中开始骚动，有些学生甚至在床上便说：“肥羊来了。”不知是梦话还是实说。一会儿，学生朝学校盥洗台潮涌。人碰人的怨声，脸盒漱杯落地的响声、温热的水龙头哗哗的流动声；大小学生故意嘘出的怪叫声，参杂有小同学的哭闹，此起彼落，犹如一首交响曲在熙微的晨光中凑响。

  冽冽的学校操场上，站立着“肥羊”，时不时发出几声怒吼！他刚刚沉默在昏昏的雨雾中，又听见生活老师苟盼弟的声音在吼：“何镛，何镛你小子老是把鞋子穿反。看，又穿反了。”紧接着又有一些低年级的小家伙来告状，这个说牙膏不见了，那个说又被某同学打了

弄得苟老师直跺脚说无语。但每天的嗓子都是喊沙哑的。＂老成，老成。”苟老师又在叫另一位生活老师成素仙。见她来了，便说：”你二楼的学生打了我一楼的。”成说：“是他乱拿别人的脸盆，才打起来了。不信你问聂小鸾。”

  ＂我问郎个哟！你们二楼三楼都是大娃儿，当然好管。”苟老师有些想哭了。好象她自己的娃儿被别人欺负似的。”

  “好管个屁。”聂小鸾拖着两个拉圾桶，满头大汗。恰巧听见苟老师在说三楼。她是管三楼的生活老师。专管女生，相对麻烦要少些。然各楼有各楼的难处。各楼有各楼的私心。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又彼此相互牵连，彼此为各自管的学生发生矛盾。一会好得可穿一条裤子，一会又叽叽喳喳，说东道西，几天可以互不说话。她们都有一种共同的压仰。老成年岁较长，又丧了丈夫，郁闷中话要多些。人们怀疑她是否到了更年期。她管的孩子中有说她象慈禧太后。聂小鸾是纯地道的乡妇。来自贫穷偏辟的大山，头发长，见识短。性格又直。在成和苟之间，象一台录音机，谁按键，她就直播给谁听，使成和苟的心一时间透明起来。三个女人中，苟最年轻，工龄最长，最了解学校的内幕。渐增的工作能力，使她有些老大的作派。有些年轻美妇的傲漫。然三十来岁妇人，长期封闭在一个地方，丈夫又去了远方打工。心中的委屈和少妇的情怀难以名状。她节约存钱自我欣慰，理想在城中卖间电梯房，生二胎，努力脱变成为城市中的人。信念已使她坚强，耐得住寂寞。渐渐的圆滑起来。她对着操场上的“肥羊”说：＂杨老师，你要不要雨伞？”

  老杨紧裹了一下黄色的皮大衣，答到：“谢谢苟老师，不要。雨不大，淋不化的。＂

  老杨又紧裹了一下皮大衣，把那把五十公分的钢直尺挟在腋窝下，取下眼镜，摸出纸巾揉抹着厚厚的镜片，擦干上面的雨水。重新架在肥实的脸上，顿感视线清晰。先前灯光折射在镜片雨水上的五色光晖消去了。只有手中握着的戒尺偶尔晃悠着，恰对灯光，亮亮的寒光闪闪。他挪了一下沉重的身躯，觉得脚底冰凉，低头见自己的一双保暖棉鞋正好被操场上的积水湿透。顿感寒从脚底来，身子好象要发抖。教室那边突然响起明朗、整齐的读书声。“肥羊＂感到一股暖流在心田。身子终没有抖起来。伫立在操场半小时，是他一天工作的伊始，是责任，也是一尊警世的标杆。更是一名競競业业教师的神圣！他有一种恨铁也要成钢的胸怀，时时擦亮的眼晴，犀利的锋芒关注着学校几百名学生，随时提醒他们如此这般或那般！为学校立规；为师生塑矩；为芸芸家长而生希望。他每天神采奕奕，此时更是朝气蓬勃，提高嗓门，说：＂还有最后五分钟……三分钟……＂

  他是刚上任的政教主任，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有他的一套管理方法，就是＂严＂。学生既怕他又恨他，怕他真的有几刷子，恨他那手中的戒尺，打他们的手心和屁股。因为他姓杨，人又长得敦厚，腆着一肚皮的学问，不知是谁暗地里给他一个绰号：＂肥羊＂。取得甚有些水平，一下子便传开了。他知道了，没有理由反对，默许了。但当面是不敢叫的。背地里却无人不知，甚至老师们也在议论时有时无意间用到这个称呼。

二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学校几百名懵懵懂懂的孩子。他们五花八门，奇思怪想……但是，时代的大趋势制约着他们幼稚的玩世不恭，对手机等等的迷恋而玩物丧志以及天真的童心和浪漫青春期的萌芽。惟有考试的成绩就是他们来学校读书的标准。活生生地把“教育”拆散了。人人都知道，只教不育无品，只育不教无用。但是考不上一所大学，如初中、高中都上不了重点，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废物了。由于公立学校各班级人数严重超标，老师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难以顾及每一个学生，只好重点培养，成材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成，每月几千元的工资依旧稳坐钓鱼台。私立学校就不同了，没有好的成绩，就没有生源。没有生源，学校和老师们就没有饭碗。＂肥羊＂深知，大凡想要在私立学校有所作为，难于上青天。上怕超越老板的理念；下又要考虑他们家簇亲亲戚戚在学校领导岗位的藤藤网网。如若有伤其中的小点利益和虚荣。那自已是红猫黑猫都说不清了。然而，私立学校倘若没有自己的特色，何以面对社会残酷的竟争？作为政教处的主任，除了自己必须要上好自己的课以外，肩上还压着很沉的担子。管严了，怕生祸；不严管，难出绩效。两者之间，校长以及“肥羊”等等有一官半职都不得已常常揣摩把握一个度。油然成了一种无形的潜规则。“肥羊”的戒尺上是有刻度的，赏罚分明也好撑握。可入了一个圈子，人与人打交道，在长的尺度都不够丈量。随机而应变吧！又未免虚狂。刻舟求剑故然更可悲。但世间上总会有一些买鞋子的人，就死相信尺码，而不肯弯下腰来用自己的脚试试。无论是刻舟求剑、还是郑人买履，古人幽默的风趣简单而寓长。然而今人多想象复杂，且自作聪明。寸光利益作祟，干出来的事情却蠢不可极。现象与本质？太多太多马屎汤圆外面光。

  对于私立学校的老师，就是一个苦，具备超越公立学校老师的耐烦。累得两头漆黑，甚至干脆泡在学校，精打细磨，揠苗助长。而来私立学校就读的学子，半数留守儿童，隔辈娇溺，严重缺失父母之爱，性格孤僻或偏极。柔弱而渴望关怀的心很难纠正他们的行为习惯。另外的就更奇葩，这部分有钱人的孩子，大多是被公立学校抛弃，遭老师冷眼旁观，或者被虚假成绩敷衍。醒来后，依然希望用宽余的经济企图让孩子在私立学校浴火重生，凤凰涅槃。悄悄贿赂老师，随时请客吃饭。在某些老师的精心辅导下，不乏有再造之材。但是，往往这类型的老师常常被持财傲物的土豪责问：

  ＂怎么我的孩子一点进步都没有？反而呆头傻脑了？”

  老师说：“我尽心了。”

  ＂老师啊！我花这么多钱，是不是投资少了？明说。”土豪不满的语气又习惯显示金钱万能。

  ＂钱，固然重要。他一砣石头我能炼出钢来吗？”

  ＂那你何不早点说？”

  “嘿嘿。你自己的娃儿是什么料，你都不知？我又何知？”

  “妈的……＂土豪啪的一下砸了手机。

  先不叙这类老师将会遇到何等麻烦。单说三年级的一位学霸苏雨润。小姑娘生于乡镇，家庭并不殷实。父母做点小生意，靠起早摸黑，经济收入免强还行。苏雨润长得乖巧，灵机灵秀。家中视为掌上明珠。虽没有公主的奢侈，但亨有公主的娇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喜欢得不得了。甚至邻居也夸赞羡慕。其女的妈也不是凡人，经常往来城镇，听人说星星私立学校有位钱老师书教得好。于是他找朋友托朋友，转弯抹角将自己的乖乖女儿拜托给了钱老师。一学期下来，苏雨润果不负众望，成绩耀居全班第一。连钱老师都喜出外望，加上此女家长懂得起，经常意思意思。钱老师对苏雨润越发另眼，常带小姑娘去自已的家中或挤时间陪游野外。渐渐的苏雨润成了班上特殊人物，倍受青睐。两家师生因利益比亲戚还亲。苏雨润确也争气，几乎有神童之誉了。班上如若有学生在某科成绩偶尔超越了她，她便在老师和父母之谴责下默默流泪，暗下决心：＂下次考试一定要把他们打下去。任何人以妄想撼动自己学霸的位置。”

  班上同样有自尊心和她一样强的。争锋相对一时，个个败下阵来，对她望尘莫及。苏雨润莫明其妙地统帅着全班，成长为钱老师的得力助手。老师不在，便是她的天下，全班四十几个男女同学，无论个头大小，无不怕她。谁要是胆敢违规违纪，谁要是背不得书，作业不完成。她便有特权将这些“混混”揪来跪着一排，指点迷津。“啪啪……啪啪啪……”依次一字长蛇阵的耳光，打得别人眼泪花花，默默活该！心里不服者，也不敢作为，害怕钱老师二次教训，助纣为虐。

三         

  周未，学生最高兴的时侯。该回家的回家了。该回家而没有回家，留在学校的几乎是父母在遥远的地方和单亲家庭扯皮未了或正在扯皮的可怜儿童。有些一学期也未出个校门，生活老师便成了他们的依靠。他们渴望外边的世界，思念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怕外公外婆，哥哥姐姐，就是来一位外房的亲戚，他们都会眼泪汪汪，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幸好到了周未，学校的电话可以同父母说几句话。电话响后，又无语凝噎，泪流满面。父母也只能在电话的另一头，着急地“吆儿……吆儿……”地连声叫喊……

  无可奈何的联通，一边是亲情的渴望；一边是痛爱的内疚。不知摇落多少泪珠，心里何等酸楚。随即一个又一个的红包，来自四面八方。生活老师一时忙碌起来，便将自己手机上各家长发来的钱对号给孩子们零用。孩子们领到钱，便如飞奔涌向学校的大铁门，在门缝中朝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大声呐喊：“卖东西的孃孃……卖东西的孃孃……”

  一恍又是一个周未，蒙萌保安泡了一桶方便面，正欲进口，实然发觉门卫室门口站着一位小姑娘，眼晴盯住他手中的方便面，吞着口水。蒙萌说：＂你晚上没有东西吃？没有零食？”

  小姑娘摇了摇头。此时苟盼弟来门卫室冲手机，说：＂李悦然，你不在教室做作业，来这里干什么？”

  ＂做完了。来倒开水。”

  蒙萌对苟盼弟说：”她好象有点饿。”

  ＂你的钱用完了？”

  见苟老师问，小姑娘点了点头。

  “用了好多钱咯？”

  ＂两块。”

  ＂又卖那些拉圾食品吃。”

  李悦然低着头，不说话。她只知道拉圾食品这词，但哪些是拉圾食品，她不知道。反正同学们都在买，转去转来都是那些东西。

  蒙萌说：＂两块钱，能买啥子？”

  苟说：“你以为你钱多。你手头的方便面同样是拉圾。”

  蒙萌说：＂我还没有吃，正准备拿给她吃，刚生恻隐之心你便来了……”

  苟转身问：＂李悦然。保安叔叔请你吃方便面。要不？”

  小姑娘抿着嘴，显然有一丝笑意，不好意思又只顾点头。蒙萌把方便面递给她，小姑娘高兴地说了声：“谢谢”！

  李悦然捧着方便面刚要出门卫室，突然闯进来了苏雨润。她披着一头刚洗的长发，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羽绒装，手中拿着塑料水杯，红朴朴的小脸蛋如花似的灿烂。一进门，便对李悦然嚷道：“好哇，还有钱卖方便面……＂

  李悦然还未等她话说完，慌忙地用手指了保安。苏雨润是极聪明的孩子，脸立刻沉下来，默默无语。

  苟一边在看手机，一边说：＂真她妈可怜。”她迷在手机里，全然不知苏雨润在屋里。

  保安说：“那个可怜嘛？想你老公了。我看你活守寡才可怜！＂

  “糊说啥哟！？我看你想多了。我是在说李悦然啊！一个学期都快完了，从来就没有人来看过她。妈老子离婚了。男的不知去了好远的地方？可能连娃儿都认不识了。先前妈还来过几回，听说今年又得了癌症。你说可不可怜？”

  ＂可这学校里的学生父母离婚的多得很，但遇着如此祸不单行……“保安没把话说完。

  苟便说：＂全国都多。但总还有几个后娘后老子的来约。可李悦然屋头鬼影影都没看到一个。象是打住学校了。还好是孟主任跟她东奔西跑，申请到了精准扶贫款，要不然这小姑娘更可怜。模样又乖，学习也好，就是命不好。”

  “咚咚咚咚咚……”苏雨润半天见两个大人对她漠视，心里本来就有些难受，此时却受不了了，便用手中的水杯敲打饮水机，意示她的存在。

  苟猛抬头，说：＂苏雨润，你那个时侯进来的哟！要搞郎个名堂？疯了吗？”

  小姑娘天真地说：＂真她妈可怜的时候我就进来了。”没等保安和苟笑完，苏雨润两只大眼晴瞪着苟老师，又说：＂你们跟李悦然买方便面？”

  ＂人家饿。”苟说。

  “我还不是有点饿，为什么跟她买不跟我买？”

  苟笑着说：＂那你得问保安叔叔。＂

  保安拉长着脸，苦笑无语。苏雨润也不敢问，把手中的塑料杯搭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气冲冲走到门卫室监控画面前，在屏幕上寻找到正在学校操场上吃方便面的李悦然，用小小的手指头点着李悦然模糊的画影，说：“我掐死你，掐死你！”忽然又扭过头来，两行眼泪，凶凶的对保安说：“李悦然又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偏心买给她吃。”

  发泄完又盯着屏幕，不停地用两个手指尖使劲地要掐死李悦然……

四

  星星私立学校如火如荼，按步就般地传道授业解惑，各司其职。就在＂肥羊＂大胆改革教育模式顺利前行的时候，几个下马威来了。首先是钱老师和一个刚来的男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钱老师的丈夫拿着一把板手在学校大门口等那小子，弄不好要出人命。关键是这小伙子是＂肥羊＂介绍来的，而且是他的学生。已经满园风雨，纷纷扬扬了。昨天操场上又有个娃儿出了事故。

  大约二小时，孟主任先后问清了几个孩子，又调了监控，大致了解了昨日晚餐后由于几个同学相互追逐，导至四、一班的吴如炬在学校操场上追跑时，突如其来的一只脚，栏了他一个倒栽葱。当时头破血流，眼青面黑。送医院忙了大半夜，幸无大碍。额头缝了几针，另伤门牙缺角。孩子正当发育阶段，头上的伤相对无关紧要，医生说牙齿可麻烦了，须待成年后方可矫补或者镶牙，大约得花伍仟元上下。吴同学的家长是明理之人，说事情不出已经出了，孩子嘛！活物。天性喜欢打闹，难免有意外事故，没伤着脑筋就万幸了。也没有过激言辞和非份要求。就是按医生建议，待成年后镶补牙齿。但那装修门面的费用得有人承担。王校、孟主任以及“肥羊”主任商议，认为可行，便承诺吴的家长，明日早上到学校和涉事同学以及其家长一起处理。一干学校精英提心吊胆大半夜，困得都无精打采。王校说：“大家辛苦了！总算一砣石头落地。抓紧回家休息。”又宽慰了伤者和家长一番。一行人来到医院急诊大楼楼梯口，此时四、一班班主任付维新老师匆匆而来，上下一对面，付老师哭丧着脸，说：“你们看微信没有？”随手就把准备好的手机递给王校，王校看着、看着，心突然紧缩，几乎有些怒愤，脸上也气得变了色。将奔四十的漂亮模样顿时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她作事一贯精明强悍，学校名副其实的一代女强人。她从无名女教师到如今的一校之长，全靠自身苦磨硬拼，回忆上课之初的艰难岁月，结婚后孩子又无人带，夫妻俩都须工作，依然请不起保姆，自己便背着女儿上课的情景，想起来，不禁簌簌泪流。如今苦尽甘来，没时间照顾渐渐长大的女儿，着实愧疚。命运的苍桑，练达她一身本事，长期的进取，使她出口成章，言词雅俗且简明扼要。往往三、五几句，便能入你的灵魂、疏通你的不悦！女性特有的温暖和魅力又甜到你的心坎上。有时她又凶得让人服贴后怕。她衣着严谨，又不失中年妇人之风韵，一口溜利的英语在三尺讲台上使人神往。高雅的气质，深深影响着星星私立学校的女人们，纷纷在不知不觉中摸妨校长。半缘女人的爱美半缘谗媚之情。经常女老师们穿着的风衣居然都和校长的风衣同款。在课间操时，校场上一亮像，大眼瞪小眼，满是惊讶！这种同款不同脸的巧合，蕴函着一种攀比的羡慕。不同的脸，不同的身材、不同的教养和气质，即使有着共同华丽的外表，难免东西效颦。

  七、八、九年级的男女生，己经把王校当成明星级的偶像。怕她时不敢正眼面视，或老远便躲开了。不怕她时直呼其＂老王＂，玩笑间又厚皮搭脸敢叫校长请他们吃东西。每当此时，王校爽朗答应，但有条件，英语单词须背多少？乘机指责他们的一些不良行为习惯，令其纠改。双方默契后许诺悄然对现，皆大欢喜。王校如大姐一样的情怀；母亲般的慈爱又兼父亲的严励，既平易近人又高山仰止。一个人的威望，不是一朝一日凭空而来，所谓仁者爱仁，须具备强大的包容胸怀和强大的责任心态，具有超越凡人的洞察，为人师表，人情练达到给任何人一个细微的尊严，便赢得尊严。

  医院的楼梯口一片沉默。归心似箭的老师们见王校沉着脸，等她发话，她什么也没说。这才摸出了手机来，各自关注着微信。原来是一些家长借有学生严重摔伤而在校群里发难。言辞犀利，夸大其实，遥传烂屏。暴躁、粗鲁、傲慢无礼！昔日发生在学校里的存猫烂狗屎都翻出来，星星私立出大事了！有娃儿摔成脑震荡了。有老师出轨了！师生近日来情绪反常了！真有十万个为什么？甚至有个别老师也跟着掺和，惟恐天下不乱。最不堪入目的是多条指责老师责备学生过激。公然直指＂肥羊”政教务主任管理方式武断、苛刻……高薪聘用什么主任究竟是啥玩意。并打出标语式的口号：收了我们的高费，虐待我们的娃儿。

  “肥羊”翻着手机的手有些微颤了。人言可畏，伤了自尊。蜚语是可以绞杀一名优秀教师的。他气得只差喷血，怒而无言，铁青的脸，表露出他内心着实不舒服。当他的目光呆呆留在那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务别请杨主任明日晨早同贵校校长一起说明白关于他娃儿在校收取“保护费＂被屈打的真象。“肥羊”不禁哑然失笑，自言自语，说：＂猪八戒过河，倒打一钉爬。”于是乎本学期来的一幕往事忽然秒杀他的脑海……他靠着医院冰冷的楼梯栏杆，竞然美美的迷糊着了。他大乏了，第一次站着也睡去了。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呼噜，又好像听到王校在说：＂干脆我们连夜回学校，反正回家是睡不着了。”可是“肥羊”此时恍恍惚惚象是入梦了。又明知同行们下楼去了，然瞌睡却使他肥胖墩实的身体岿然不动。夜深寒切，露水成冰。冷骨的栏杆支撑着他，好似天降一尊罗汉。远外一声鸡啼，他又觉有人在喊他，摇着他，要他告一个吆二三……

五

  “一板……二板……三板……杨主任边打边数到二十板子的时候，韩文博撑在床沿上的两手开始发抖了，弯腰翘起来的屁股已经感觉十分疼了。可还要挨十板子。虽然他明显觉得“肥羊”打的力度逐渐在变轻，但还是忍不住哭了！簌簌眼泪出来了。“妈呀……哎哟……哎哟……”叫唤着。很想用手去摸一下挨打的屁股，又不敢，怕万一正巧整在手上，光骨头更疼。原本是想咬着牙，不哼一声。怕人骂他软蛋，谁知二十下就声泪俱下。英雄当不成了，可肚皮里有个屁又想滚出来，他努力憋着，不要放出来，臭倒“肥羊”，多挨几板不是更惨。

  三十下完了。杨主任仔细看了看他的屁股，说：“疼不？”。他说＂不疼。”就气死你，死肥羊。

  杨主任放下手中的戒尺，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要过刘大成多少钱？”

  ＂伍拾”。

  ＂几次”？

  “一次”。

  “哼……”老杨知道他在撒谎，又拿起戒尺来，指着他说：＂你们二楼宿舍鬼得很。特别是你们7年级的几个，经常骗吃骗喝，性格弱点的同学便把他们当奴隶，打开水、端洗脸洗脚水，甚至还帮你们洗短裤……”

  ＂不是我，是他们……”

  “他们是哪些？”

  “不晓得。”

  “闭上你的嘴……现在居然敢伸手要钱了。这些行为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韩文博低着头，两股眼泪，站立着不敢动，不敢说，屁股火辣辣的。

  “你家长的电话号码？”主任问，文博支支吾吾凑齐11位数字。

  “喂……你是韩文博的家长……”

  “是……请问……”

  ＂哦……我是他们杨老师……是这个事，今早上韩文博硬向同学刘大成要了伍拾元钱，后几个裹着用了，还常常分吃其他同学的奶粉。有同学检举……”

  “什么？不可能哟？……喂……杨老师哈……你说的是韩文博是吗？”

  “是的。韩文博。”

  “不会哟！我们家的娃儿我知道，没那个胆子。杨老师哈，我们都是一个乡镇的，你是晓得我们农村娃儿，何况我那娃儿内向得很，平时话都不说，走路眼晴都朝着地下的，还要请杨老师关照关照，那天就想同杨老师勾通，开导开导我哪个狗日的哈憷憷……”

  ＂你娃儿聪明得很。我们农村有句老话叫胆子跟着裤腰带长……”

  “但我那娃儿……”

  “要不你抽时间来学校一趟……”

  ＂好嘛。”

  “好好好……”主任挂了手机，拿起放在床上的戒尺，对着韩文博，说：“等会叫刘大成一起来办公室，把今天早晨的详细过程写出来。”

  韩文博点点头，目送＂肥羊”出了门，就使劲搓揉他的屁股，心中暗骂着“肥羊”，又担心害怕他老子来了怎么办！他老子打人就不像”肥羊”这样文明了，一阵脚尖锭子似狂风暴雨，越想越怕，站立不安，坐又不敢坐。那个在肚皮里憋了半的屁终于被吓出来了，放得很响，打得舒服。

  “好臭”。刘大成恰巧推门进来，一个臭屁算是欢迎他的光临。

  韩文博说：“害得我遭整了。肥羊喊我们俩个去……”

  话语未了，屋里又进来七、八个“大哥＂。气势凶凶，七嘴八舌说韩文博是大哈逼。承认吃钱，是要被送进十八中……”

  二楼的生活老师成素仙正要上宿舍来搞卫生，发觉屋子里有很多人，便聂手轻脚到门边，听到有人问：＂十八中是做郎个的？”

  “说白了，就是原来的少管所。是教育犯了错误的学生。进去非脱层皮不可。”

  屋子里面沉静了一会，又听见刘大成说：“我不要你们还钱了，也不请家长，只求你们以后不整我。”

  韩文博说：“那老子干挨打哟！肥羊还要我们去写证据，又乍整？”

  ＂你龟儿憨，咬定钱是刘大成借给你的，有我们作证。奶粉是他请大家吃的……”

  “可我老爸都晓得了，一哈就来学校……”

  “我去拿学校的电话来，你赶快跟他打电话……＂

 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好像都天衣无缝了。实际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对这一群愣头青来说，比三十六计都高明。懵懵懂懂，天真幼稚。何况隔墙还有耳。不过也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其他人就麻烦了。后果更严重。之后学校便悄悄传开了，＂肥羊”简直武断，屈辱了孩子，还是本乡本土的，这下有戏看了。先是班主任来，问：“事情有那么严重吗？眼看学期就要考试了，请杨主任责人从宽，以免影响班上的总分成绩……”

  流言已使“肥羊”耳不忍闻，班主任老师的态度又难为情，又看着两个娃儿分别写的＂事实经过”，语气一致。阐明刘韩关系好，经常是你用我的钱；我用你的钱。刘大成本身性格就大方，家里带来的东西都和大家分享。一起分享大家的。杨主任这回弄错误，破坏了同学之间的友谊！理解万岁！万万岁。“肥羊”又好笑又气愤，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说：“这些娃儿脑子灵光，可惜用错地方了。”他教书育人三十年，风风火火，成百上千的棘手问题都经历过且一一拿下。而今鹤立鸡群，没有斩龙剑，安敢下东海。如此雕虫小技……＂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他油然想起东坡先生的词，不禁唱了两句。又想，如果老扬错了，过激了，武断了，伤害了一些老师的利益。上面还有天撑着，毕竟当初老板是认可他的。王校以及孟主任都是支持的。不下猛药，何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但犹使他感到寒心的是他的那个学生，有辱斯文。如果他还能够留在这所学校，必须开除的就是这对狗男女。其他事情都是小事情。

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星星私立学校一系列的问题惊动了教育局。该校的老板终于给杨主任来了电话。＂肥羊＂气定神闲，按通了老板的电话。

作者简介：徯予，原名王世权。贵州遵义桐梓县人。文学和诗词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