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 看 了 一 眼
王贞虎
（一）
我和妻手牵着手，一路谈笑着走在去丈母娘家的路上。前面走过来一个身着短裙的姑娘，那脸蛋、身段和气质与同事小雨极为相像!在姑娘和我们“错车”的一刹那，我抬起头来，像电子扫描般迅速瞟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她并不像小雨，真是浪费我一番“表情”。
突然间，妻子把我的手狠狠一甩，迈开步子朝前快步走去，像突然起动的小车一样，一会儿就把我撂开老远。我一看她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就明白了：糟了，刚才的小动作肯定被她发现了(我很奇怪，我的动作那么麻利，她怎么会发现)!但又一宽心：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一眼的动机不过就是好奇嘛!
我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她，拉着她的手问：“怎么突然把我‘抛弃’了?”
“你自己清楚!”妻子硬邦邦气冲冲地说。
“请娘子明示：小生又犯了什么王法?”我皮笑肉也笑地问。
妻子把头一甩，冷冷地“扔”过一枚“炸弹”：“哼!”
这口气再明白不过了：我对你作案的情况了若指掌，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于是我只得“从实招来”：“是不是……刚才……看了那位姑娘一眼?”
“不是一眼，是两眼；不是看，是盯!那色迷迷的样子哟，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魂都要跟着人家跑了!要不是老娘在场，肯定要跟在人家后面撵上十里八里!”
妻子突然来了个高八度，引来周围行人一串惊讶的目光。我心里说，我又不是一匹饿狼，那女娃儿又不是一块肥肉，我怎么会撵上十里八里!何况我那一眼又哪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哟!在连呼“小民冤枉”之后，我向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一再强调,我的动机是纯正的，方式是正常的，性质是“无罪”的。
她哪里听得进：“你坟坝里撒花椒——麻鬼嗦!你说她像小雨，咋个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有一点像呢?”
我忙不迭地向她解释：“你晓得我没戴眼镜!她像兔子一样突然窜出来，我咋个看得清楚呢!在我这‘四眼狗’看来，她在远处就是像小雨嘛，不信你把眼睛弄近视看看!——当你觉得一个陌生人像某个熟人时，你自然会多看一眼，这种心理很正常、很正常嘛!”
妻子无言以对，我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呀，就喜欢无事生非，捕风捉影!老公这么‘忠于革命忠于党’的人你都还信不过嗦?——‘相信我，没错的。’嗯?”
妻子没有吭声，突然伸出双手，使出她们最拿手的“鹰爪功”，狠狠地在我的背上掐起来，同时带着哭腔说：
“你这个坏蛋!人家刚才那么好的心情都被你破坏了!你为什么要去看别的女人嘛?你为什么看了第一眼还要看第二眼嘛!”
以前看《笑傲江湖》的时候，看到不戒和尚的老婆对人说“结了婚的男人就不应该看别的女人”时，觉得这个婆娘好霸道，简直想搞“垄断”。现在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女人们都是这个德性!
我虽然被掐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心里却有点高兴，因为妻子的举动正是矛盾走向缓和的表现——好比高压锅开始向外冒气，里面的温度和气压就不会再升高一样!
在后面的路上，她变成了一只蜇人的黄蜂，碰着她就要挨一下。为了和乎，我的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二）
终于到了丈母娘家，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丈母娘高高兴兴地做晚饭去了。“哦!上帝，我终于解放了!”我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妻子轻轻把门关上，我立刻警觉起来：“怎么，要‘关门打狗’嗦?”果然，她先在我身边坐下，然后突然转过身，伸出“利爪”，把我从手到脚狠狠抓了一番，然后声色俱厉地把我教训了一通：什么有我在场尚且如此，没我在场不知有多嚣张；什么对一个并不怎么漂亮的姑娘尚且看得那么津津有味，对一个美人不知要看到什么程度；什么现在我还是年轻貌美的时候你就这样，到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不知又要怎样……火力之猛，令我无法进行自卫还击。最后要我赔礼道歉，写保证书。“稳定压倒一切”、“要珍惜当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想到妻的权威，再一想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错误，于是我咬咬牙，一一照办。
（三）
这一下事情该结束了吧?No!No!No!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碰不得、摸不得的样子，对我伸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我叹了口气，只得转身睡去，独自进入梦乡。
很久以后，睡得正甜正香的我突然感到地动山摇，天旋地转。莫非地震了?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爬起来一瞧，原来是妻在用力推我!
“人家心情不好，你却睡得像猪一样!——起来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小雨?”
这不是“半夜提审”吗?我恼羞成怒，禁不住大喊大叫起来：“你是不是要把老子的皮剥下来你才舒服?不就是多看了一眼吗?你胡扯八扯地干啥呢!”要不是想到“好狗不咬鸡，好男不打妻”的古训，真想给她两下子!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火车拉响了汽笛，丈母娘在隔壁也被惊醒了，赶忙起床来探问究竟。
我绝非那种借外来势力解决自己家里事情的人，所以闷起脑壳不开腔。她恶人先告状地把整个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随后我就她歪曲丑化我的地方做了自我辩护。丈母娘听了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原来是这么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多看一眼有啥了不起，明天你去大街上多看陌生男人两眼不就行啦?幺女子吔，大量一点嘛，要不是人家小雍心胸宽广，死心塌地爱你，哪里受得了你这些冤枉气哟!”随后，丈母娘现身说法，讲了自己年轻时一些类似的事情，并叹了口气说：“唉，没想到我的女儿比我还小气!”
丈母娘想息事宁人，不料妻却不依不饶，摆出一副非把官司打到底的架式，提出了三条要求：1．再次承认错误，赔礼道歉。2．再次保证不再犯类似错误。3．跪下求饶。我一听这最后一条就跳了起来：平时小两口关起门来跪一跪“搓衣板”倒也无所谓，今天可是有“国际友人”在场啊!
经过丈母娘大力斡旋，最后我们终于达成妥协：把“跪下求饶”改为“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光”。在丈母娘监督执行完这三项要求后，她终于破涕为笑。
我掰起指头算了一下，觉得今天多看这一眼实在是得不偿失。早知如此，那女孩就是送上门来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哪!吃一回亏学一回乖，我决定：从今以后凡是碰到女人出现就赶紧用双手把眼睛蒙上——当然，妻子不在身边除外!
（2350字）
作者简介：王贞虎，重庆市万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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