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振庭被困霸州的第十二天，饶阳藏总向他发出了邀请：“张总，不行您来我这儿吧，住多久都行，我派车去接您。”他已经屈服于这位老先生的强硬——商业来往从来都是互利互惠的，不存在一方干活不收费还得出路费和住店钱；也因为在此之前黎明召集了一个视频会议，让藏总改变了对张振庭的态度。
“藏总，我们现在召开一个两国四地的视频会议。两国，我和姜总在加拿大，您和我们张总、黄总在中国。四地，我和姜总在温哥华、您在饶阳、张总被困霸州、黄总长住厦门。”
藏总赶紧说：“是啊，那天如果张总早走两个小时也不至于被困霸州。”
黎明说：“如果没有互联网、没有腾讯会议软件，这是不可想象的，蔓延全世界的新冠疫情影响了大多数传统产业，却也催生了新经济，比如我们的视频会议就能节省大家的时间和费用。”
藏总说：“我们就趁这时候做好功课。”
黎明说：“好，今天的会议安排是：先由我们张总讲饶阳文博园的文化定位与产业规划，再由我讲概念性总体规划，最后听二位，主要是藏总提出修改意见，我们黄总已经留下了设计合同，在向当地政府正式提报之前我们得敲定商务。”这是张振庭再三要她坚持的，不给钱就不能往下做。
藏总说：“好。”
就在张振庭被困霸州的第十二天，河南南阳的前科技局局长曾连升也向他发出了邀请：“张院长，您回不去家不如干脆来南阳，这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您，要不要给您订票？”
张振庭发现回家的路还被封着，与其在霸州等待，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再去他的福地南阳，也省了住店和吃饭钱——这笔小账不能不算，每天都要三百来块，黎明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报销。说：“那就麻烦您订明天的票。”这时，他就接到了月季大王赵跃的订票信息，又是商务座。
张振庭在“饶阳文博园”项目的视频会上说：“藏总，各位老总，那我就先说说这个项目的文化定位和相关产业。我先请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叫‘博物馆业’？”他就先从字面定义、再从实际含义、再从产业现状、再从国家政策、再从如何才能办好民间博物馆做了阐述，藏总听得很认真，几次让他停住讲稿 说要好好看看文字，其实是在那边的投影上拍照。
张振庭说：“这个项目的特点是以博物馆业来带动商业和旅游服务业，包括一部分准别墅，博物馆业的定位——展出什么东西就尤为重要。我研究了藏总的藏品，我把它的十三个系列分作两类：一、文物类，只有古籍善本馆；二、旧物类，有华北地区抗日战争纪念馆、中国手炉文化博物馆、中国近代茶标馆、中外老钟表馆、百年老化妆品馆、民国老皮货箱包馆、中国老铜器馆、机械时代的声音馆、中国老北京老字号馆、清末民国油灯馆、中外杂项精品馆。我认为，必须有一类藏品高度集中并且在国内具有突出地位，唯其如此，人们才知道该去看什么，并且能举办各种学术交流和商业拓展活动，改变该位置客流不利的局面。”
藏总说：“您上次说过要给这些东西编故事，我们一直在往这方面想，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张振庭就说了一句让藏总及那边参加会议的人都吃惊的话：“我发现您的大多数藏品都集中在清末民初的京津地区，可以做成中国历史上非常重要却展示不多的北洋时期的‘直隶文化’。”就讲了什么叫“直隶文化”、直隶文化与饶阳的渊源、直隶文化的历史意义和市场价值、如何给这些旧物讲一个直隶文化的故事，如何把一个博物馆变成民俗园，对方听得很认真却没提出什么意见。
南阳月季大王赵总发完订票信息就打来电话：“张院长，欢迎回家。”
张振庭问：“怎么是您给订票？”
“曾局让严学退出我加入你们的公司。”
“哦？”张振庭有点吃惊，说：“那启动资金您出？”
“兄弟量力而行。”
“饶阳文博园”项目的视频会议继续进行，由黎明讲规划设计，她把张振庭的“直隶文化”从场地分析到功能版块、从建筑造型到项目布局、从业态分布到开发建议、从参观动线到装修布展做了全面的讲解，她的设计无懈可击，藏总他们也没提出什么意见。
张振庭从霸州坐出租车去涿州，涿州有直达南阳的高铁。
黄总来电话：“张总，饶阳藏总那边不签合同，是不是他们对您提出的‘直隶文化’有异议？”
“噢。”张振庭回答。
那天开完会藏总就打过来电话说：“张教授，您提出的‘直隶文化’我跟我们县委书记说了，他非常高兴，说您把博物馆变成了民俗艺术馆，这才有市场价值，真是生花妙笔。可我认为你们黎明没理解和贯彻您的意思，能不能由您来重新做一版规划？”
张振庭说：“我和黎明谁牵头做都行，前提是您得和我们签订设计合同，我们已经垫资在先，第二稿必须拿到钱再做。”
藏总就向张振庭咨询了一下收费标准。
张振庭从涿州乘高铁去南阳。坐商务座的感觉就是优越，只怕从此娇惯了自己。
黎明打来电话：“张总，咱们的中间人打来电话，说藏总对您的项目定位很满意，主张由您主持设计，我会全力配合您，只是他怎么拉拢您您都不能跟他私下合作，咱们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战斗集体。”
“是。”张振庭回答。
刚才黄总刚打完电话藏总就打过来电话：“张教授，您看这样可好？我们俩个人合作，因为你们黎明坚持她的建筑方案我不好让她推倒重来。这样，您开个价，我给您现金，不用开发票。”
张振庭遇到过许多这样的商人，拉拢你实际是埋雷，说不定什么时候引爆，让你在本行业背负不义的骂名，说：“藏总，我可以按您的要求再做一版，但您的钱得给我们公司，由我们公司再行分配。”
“好吧。”藏总不情愿地说。
车到南阳，张振庭出站又做了一次“落地核酸”，这回很快，即做即走不用等，他远远就看到了前来接站的赵总。这时他又接到了黎明的电话，语气中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张总，您单独和藏总合作了？您做建筑设计这一行也有三十多年了吧？您觉得您这样做合适吗？”
长篇社会小说《南阳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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