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年的风雨人生,你身上,始终穿着永不褪色的绿色军装,心中,永远戴着红得耀眼的帽徽领章。活着,维系着这方英雄的尊严,死去,陪伴战友守望着家乡。
——题记
冰雪炒面
孙雅雅的动情源于一节影响他一生的英雄课。从那节课开始,英雄气已经注入他的身心,融入他的精气神。
1982年,连队进了一批城市兵,孙雅雅是其中一个。这批兵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娇”。就拿孙雅雅来说,他平时没少让家里给寄巧克力、方便面、火腿肠等稀罕物品,说部队的伙食差,吃的是陈大米,没有胃口。他违犯部队规定,私拉乱接,在床头装上插座,用电热杯煮鸡蛋、麦乳精。到了寒冬腊月,宿舍冷,让家里寄去电热毯、暖手宝。
那天是个星期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正当大家都在做着美梦的时候,突然,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哨声就是命令!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听到紧急集合哨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紧张有序,迅速穿衣起床,打背包,跑到操场。点名集合后,连长张嵩山带队,开始冒雪长跑。
途中,孙雅雅掉队。杨伊洛卸下他的背包,撂到自己肩上。他们跑出营房,一直跑到两公里外的城垛山山脚下。若不是大雪封路,只怕还要往山上跑。
天亮了,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山上,山下,白茫茫一片。远远望去,尽管白雪掩盖了那些沟沟坎坎、丛林荆棘,但是,城垛山的雄姿依旧,依然是挺拔巍峨,昂首苍天,给人一种敬畏感。
炊事班在山脚下开始埋锅造饭。扒开雪,挖个坑,把锅架上,然后从雪下寻些树叶、枯枝,便成了简易的“地锅灶”。这些野外生存的技能,炊事班的战士已经非常熟练了。时候不大,生米做成了熟饭。
早餐时,全连每人端着饭碗,依次排队走向那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他们长跑时出的汗似乎在身上变成了冰,彻骨寒,透心凉。天寒地冻,雪花飞扬,他们也急需热饭热菜驱赶寒冷。等到了跟前,炊事班的同志往每人碗里挖了一勺干炒面,给每人发一个半生不熟的土豆!有士兵轻声问道:“没有菜?”发土豆的战士说:“土豆就是菜!”这下子,沉寂的队伍一下子不安分起来:
有个老兵撇了撇嘴,小声埋怨道:“我当了几年兵,还是第一次吃这饭。”
孙雅雅大声嚷嚷道:“娘哎,这干炒面咋下饭啊?”
还有人说这道那,总之,牢骚满腹,不满意。
炊事班的战士都把目光投向张嵩山,张嵩山接过那些打着问号的目光,又复制粘贴给了杨伊洛。
杨伊洛佯装不知,表情凝重地望眼前的城垛山,忽然,轻轻哼唱起来那首大家都熟知的《城垛谣》:
……
你挽着我的胳膊,
我拽紧你的手。
这万万块秦砖吆,
是咱一代代骨头连骨头!
你抵着我的肩,
我顶住你的头。
这万里城墙吆,
是咱一代代用血肉筑就!
张嵩山跟着唱起来,先是一个战士跟着,随后,两个战士,三个战士……到最后,所有人都跟着唱起来:
拦胡马,挡匈奴,
夷狄难近咱家门口。
丢了头,抛血肉,
长城护家八千秋……
唱罢,好一阵沉默。杨伊洛率先打破宁静,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深情地说道:
“同志们啊,当年在这城垛山上,我的指导员,给我讲述本集团军史上,抗美援朝期间在长津湖战役中冰雕连的故事。那时,我们的父辈战友,因为当时在南方守防,去的匆忙,来不及换冬装,穿的还是单衣,脚上还是解放鞋,头上飞的不止有雪花,还有敌机不时扔下的炸弹,但是,他们趴在山头坚守着,饿,啃一口生土豆,渴了,吞一把雪……”
接下来,杨伊洛语气一转,充满激情地吟诵道:
“啊,我的父辈战友,父辈英雄,
我又看见了‘冰雕连’那一组组
吓破敌胆的铁姿神容!
零下四十摄氏度的阵地上,仰卧着
一群张目敛翅的雄鹰:
你们,一个个,
手握钢枪、手榴弹;
你们,一排排。
保持着整齐的战斗队形;
你们,一只只手
勾着待发的扳机;
你们,一双双眼,
瞄着山下逃敌必走的路径;
你们,一双双耳朵,
等待着那令人斗志昂扬的冲锋号;
你们,一双双腿,
随时,随时,
一跃而起,呼啸冲锋……”
吟诵到这里,杨伊洛停下来,继续说道:“同志们,没有想到的是,零下四十度的天气,他们排列成战斗队形,手握钢枪,目视前方,竟然成了永远的雕塑!世界上最动人的雕塑!
啊,长津湖畔的父辈战友,父辈英雄,
硝烟里,我看见你们身后的华夏军人
那颗保家的衷心烈胆,
那份卫国的前赴后继、神勇无敌的雄风。
沙漠里飞驰的铁骑,驱赶着匈奴,
猎猎军旗,大写着一个个民族英雄;
李广、卫青、霍去病,
中原大地,杀声惊天,盔甲鲜明,
“还我河山”的怒吼中,
“岳家军”枪挑金将,锤打金兵;
东海边,抗倭的戚继光,
浪涛里,收复台湾的郑成功…
五千三百年的中华河山,
岂容,何时,何地,任何一个侵略者,
犯我神州之边!犯我赤县之境!”
在场的官兵们,全都落泪了。没有人再说话,低着头,吃一口炒面,吞一把雪,嚼一口土豆…

来源:巩义读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