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青 在你的肩头开花
将春日凝望,深深的
呼吸下去,四月的暖,
五月的暖一起来到。母亲呵,
在你的眼中却看不到悲喜,看不到
季节更替的颜色。时节之于你的生活
只留有一枚晦涩的词,如三餐后的那碗白水
“劳作”。只为单纯而又艰辛的活着
你低头不语,你只是一个乡下土地上的母亲
一个乡下的女人,能有多少幻想和青春的时日
你的日子也只是劳作中的土地,你播种
你不语,你浇灌你远方的孩子们
那是春日,你自己的未知的春日
你剩有的只是凝望
看到土地上的秧苗长高,你也只是用手
拢一拢被汗水浸湿的发际,而你将头
又低下去,低低的和腰一起弯下
低弯下去,保持一种习惯的姿势
重复一种简单的节奏,日复一日
拂晓就起来研磨日子,像捶麦子一样摔打
夜晚搓捻生活,来不及叹息
狠下心来,一声不语,将生活搓捻成
一条结实的绳
一条起伏的路
这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也早已是一种习惯
对一个乡下的母亲来说,和那沉重的呼吸一样
洗磨过生活,已平常得不再感到有什么艰辛
可是,母亲呵,
一直一直都在面对着多深多深的暗啊
你从来都没吭一声。从来没有过,
你只将头低下去
低下去,比想象中的一个乡下的女人更低
你不发声,沉默一如你收割后的土地
前面几十年的艰辛,你只作了一个凝望
而后面几十年,你依旧没有言语
“春日”是一个多么多么遥远的词汇,你只是又低下了头
前行。更低的是腰背
而那顶拱着地头的是头颅。低弯和缄默压铸成一个乡下的母亲
和她那紧闭的口唇
而在你的肩头和那春日,孩子们开了花
在你那沉沉的夜里,望一眼那小如米的花苞
那点亮白之色,你也许未必真正懂得
你却忽而地微笑了,仿若想要开口
想要复述日常中那枚久远而陌生的词汇
你的眼中渗透出亮光
春日,和那吹绿了骨头的风
洗清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