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年的风雨人生,你身上,始终穿着永不褪色的绿色军装,心中,永远戴着红得耀眼的帽徽领章。活着,维系着这方英雄的尊严,死去,陪伴战友守望着家乡。
——题记
双英碑前
夕阳余晖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少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出现在纪念碑前,只见那个小孩褪掉裤子,掏出“小鸡”,一边往石碑上撒尿一边叫道:“妈妈,这块石头上有灰,我给冲冲……”
纪念碑竖在路边,一是野外,二是路边,天长日久,蒙上了一层尘土,以致于石碑上的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小孩的尿飞向石碑,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尿渍,花花搭搭,世界地图似的。
突然,从山间的小路冲出一位老人,看样子有八九十岁,他不同于一般的老农,穿着一身褪了色的军装。老人发须洁白,腰板硬朗,面色红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跟有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精气神。他“呼哧”一下扯过孩子,抖动着胡子,晃了晃手中的山铲,似乎要收拾那个孩子。那个少妇惊叫道:“老头,你,你要干啥?”
老人松开孩子,朝少妇吼道:“吃屎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咳咳。”吼罢,老人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个小孩愣了一下,“哇”地声哭开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委屈。
再说那个少妇,她被老人的举动和言语弄得不知所措,何曾受到过此等尴尬和屈辱?她涨红着脸分辩道:“老人家,我们犯了什么错?别吓住孩子。”
少妇说着,一边上前帮孩子提裤子,一边安慰孩子:“宝宝别哭,宝宝别哭。”
“咳咳,咳咳。”老人缓了口气,指着那块纪念碑说,“有些事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千斤打不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妇看了看石碑,看了看老人,没好气地说:“不就是块石碑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屁孩不识字,你也不识字?”老人的火气又给点燃了,气得颤抖着双手,说话也不讲究措辞了,“公鸡虽小知黑明,狗虽畜生能辨主。你们,你们还不如……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这、这是夫妻双英碑!咳咳,咳咳。”
“夫妻双英碑?”少妇看看老人,看看石碑,气焰明显降低了。
老人手指蓝天,点着群山,说:“天有眼,地有灵。抗日英雄生前保护着这片土地,死后护佑着这片土地……你们,你们如此侮辱英雄……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惹祸。你们都不怕报应?咳咳,咳咳。”逢年过节,不管刮风下雨,老人都要来这里祭奠英烈。即便平时,老人也常来这里,擦拭一下纪念碑,自言自语地给烈士念叨几句。今天看到有人对英烈如此不敬,大为恼火。
这时,对面山嘴传来一个男人惊恐的叫声:“晓靓,晓靓,你在哪儿?贝贝掉沟了!贝贝掉沟了!”
那个少妇闻听愣了一下,抱起小孩,疯一般朝男人喊叫的地方奔去。
参加完颁奖仪式,吃过午饭,曹鹤岭让司机送杨伊洛下山,途中刚好遇到这一幕。杨伊洛让司机停车,走向老人。
老人怒气未消,指着少妇的背影,对杨伊洛说:“报应,报应啊。”然后,掏出腰间缠绕着的白手巾,擦拭碑上的尿渍、灰尘。
杨伊洛喟然长叹一声。对老人的作为见怪不惊,当地百姓羡慕英雄,钦佩英雄,对英雄的尊崇已经刻在他们的骨子、血液里。
等到老人把纪念碑擦拭干净,杨伊洛刚要上前跟他搭话,他麻利得像个猴子一样,拿着他的山铲,走上山间的小路,转眼消失在灌木丛中。
杨伊洛怅然若失。他面对纪念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碑已被老人擦拭干净,这块碑正是马卫疆夫妻纪念碑,正面书“夫妻双英碑”,背面书“正气贯东周,英名留人间”。杨伊洛心里暗暗佩服曹鹤岭的远见,这个红研会一定要成立,一定要发挥它的作用,挖掘古今的红色资源,弘扬当地百姓呵护大山、尊崇英雄的风气。
对面山嘴上,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贝贝,贝贝……”
杨伊洛心里一惊:她的孩子怎么啦?会不会有事?亵渎英雄,必遭报应,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啊!依照杨伊洛的性格,是该过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无奈,一来,对这块地形不是十分熟悉,二来,中午跟曹鹤岭喝了几杯酒,晕晕乎乎的,怕救人不成反倒给被人添累。想到这里,杨伊洛坐车下山了。
山里的天,黑得早。没走出九龙山,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黑魆魆的,只能看到大山影影绰绰的轮廓。大山深处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回音:“贝贝!贝贝!”

来源:巩义读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