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川江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一个沙吹皱纹了的美人
年轻时她追着爱情进疆,同样被钉牢在这片戈壁上
流男人一样的汗,干男人一样的活
城市越来越漂亮,她越来越苍老
偶尔翻看旧像册
无法把她还原成那个清秀的南方少女
这中间要减去多少汗水、泪水、独守的空寂
还要减去“石油事业”,和大半生的锅碗瓢盆
减去丈夫、减去孩子、减去
无法用数量来计算的爱
可对于父亲,她的爱是要求回报的
当她用自己特殊的方法
计算出这中间的误差,锅碗瓢盆的声音
就开始走调
随着抑郁症的加重,并拒绝治疗
她常在半夜里追问父亲,刚才梦里的那个坏女人
是谁?
她会因这个月的煤气没用够天数
而猜测谁偷偷溜进来洗了几次澡
她永远不再长胖,也不再变瘦
衣服不合身,必定是有人偷偷拿去改过了
她坚信记忆,常在被褥底下翻寻原本就放在别处的东西,
而后怒不可遏
终于,她用长达十年的战争赶走了父亲
却在谁都能看得出的追悔中,艰难地
倔强着,骂着,委屈着
当老家传来父亲过世的消息,母亲哭了
眼泪像蓄积多年的雨水,从锈蚀处流出来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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