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堪的初恋
引子:这是个悲伤的短篇故事,这是当时社会现实的一个极小的缩影。其人物、情节、素材等均属虚构,请勿对号。

(一)
同学聚会,他们终于在近五十年后又见面了。
他两鬓斑白,她姿色不在。
刚见面那一瞬,他们之间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尴尬,一点不自在。
几十年前的往事,又一幕幕在他们脑海里翻卷,似历历在目,既遗憾,又哀伤……

(二)
他家和她家是邻居,都住在同一个山青水秀的小镇上。
小镇处于四面环山的丘林地带,在宽约10多公里,长约数十公里的盆地中部座落,周边顺着丘沟丘坡开垦的一汪汪梯田,一块块土地,养育了这儿勤劳的人民。一条大河从小镇的南边切过,在当时公路、铁路交通还不发达的时候,江上时有稀疏的白帆漂移,小镇码头每天都有渡船和运输船停靠。在初春和深秋,夕阳西下时,望着那碧绿的江水悠悠地向东穿过两山夹持的峡口,那意境特别美、特别迷人。在这样环境幽美中成长的人们,天生具有自然的诗意和浪漫。

他和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一起玩耍做家家,一起上学做作业,大点他放牛,她割猪草,几乎每天都能碰上面,是切实的青梅竹马,是真正的发小和同学。
她,从小精灵乖巧,柳叶眉,丹凤眼,高挺小巧的蒜头鼻,合适红润的小嘴唇 ,配在鹅蛋型的脸蛋上,甚是标致,十四、五岁、一米六余的身高,细腰长腿,已是活脱水灵的美少女。

他,浓眉大眼长方脸,十五、六岁,一米七几的个头,身材虽还单薄,但很匀称,精力饱满特精神,在农村的男孩中是发育较好的了,已是标准的嫩型男。
他们在邻居和同学的眼中,是养眼的的金童玉女。
她家是小镇有名的“门阀”,全家都吃的是国家供应粮(商品粮)。
他家是农民,当时兄弟姊妹都已成人,劳力尤其强壮,算是当地吃穿不难的人家。
六十年代末,国家经济受美、苏的夹击制裁,不怎景气。在农村、乡镇更差的状态下,他家和她家的生活,在当地还是好的那类。
那时,文革正酣,大家的基本生活状况都不大好。
他虽是家里的老六,十多岁后也要做些农活,诸如放牛、割草、挑水、挑煤、打理菜地等等。
她家孩子多,她又是家里的老大,虽双亲都属“公干”,基本生活有保障,但那时特权不多,更不敢有什么腐败,且工作特别忙。她也要每天为家里的那点副业而忙碌,诸如割猪草,挑水、挑煤等,有许多家务要做……

他记得当时当地粮店还要打米,一旦机器转动,他们趁假期或放学后,都要到粮店打米房出糠口去背些糠壳回家,以便冬天烤火,抢点稍细的糠回去伴猪食。那几年,只要粮店的打米机一响,马上就能聚集一群八、九至十多岁的孩子,一出糠壳或粗糠,就一哄而上。无论春、夏、秋、冬,他总是凭自己稍壮的身体护着她,让她多抢点。
有年夏季连续30多日大旱,气温接连一周都在摄氏40度左右,天特别热,经流小镇北边的小溪已经断流,当时小镇没有自来水,江水又不能直接饮用,只能洗衣、洗菜、洗澡等,附近的井都无水可取。他们都只好到三、五里外的地方去弄水回家。他多次下到井底帮她和自己的桶里淘水,返回时他有意走的很快,在前三、五百米处搁下,又返回帮她挑一段,天热的他大汗淋漓,担的气踹嘘嘘,可他还是挺高兴,挺乐意的。有时十余里远挑煤碰到一块,他也要采取这种方法帮帮她。
因为,他从小就很喜欢她,将就她,在她面前精神特别爽,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力……

(三)
初中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已步入社会,经常到几十公里外的城市打工,凡回家时,哪怕再累,都要到她家门前的篮球场去投投篮,晃一晃,目的是瞄瞄她。
他有时也很幸运,与她在她家门外交谈至深夜,虽是些理想、未来之类的当时小青年的话题,说不上卿卿我我,但朦胧中他和她都感觉有些甜蜜,有些幸福。
他们,已经是很有感觉的那种状况了。
他回到家总是久久难以入眠,他已爱上了她……
她进屋躺下后难以平静,很难入睡,她已很喜欢他了……
后来,她到县城著名的高中继续求学,他于那年冬天应征入伍。
她,学校学习繁忙。
他,部队训练紧张。
他们保持了一年多的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回信越来越少,直至中断。
他虽然很痛苦,但他很理智,细细分析后,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坎。主要就是城镇户口,基本粮油等政府要保障,成年后政府要安排工作;农村户口,基本粮油等政府不保障,成年后只能当农民。
她,对这段初恋也确有不舍,但心理层面面对巨大的“差别”十分恐惧,此外父母也时常明里暗里打招呼。最后,她不得不下狠心将他放弃,抹掉这段自然而然的初恋……

那时“三大差别”特别突出,农村劳动强度大效率低,生产队交了国家的公粮任务后,分给社员的各种细杂原粮,一年也就平均300多斤,吃饭只能干、稀结合,另外只能在规定的每人一分自留地上种好蔬菜、杂粮等来抵挡,有时年份不好,或家庭计划不周,青黄不接时就要饿肚子。
在那时农村不怎受待见,农民倍受歧视的情况下,这条天大的鸿沟,他们怎能逾越得了!
确实,入伍两年后很多战友已经复原回乡,从又回到了那种没有保障的状况。
他很清楚,单凭他在部队后勤搞营房维修管理在行,自己数学和美术基础好,平时搞点维修设计,比较受领导赏识,部队暂时舍不得让他走。可一旦今后复原回乡当农民,她是不可能与自己在同一屋檐下栖身的。
为了抓住跳出“农门”这一丁点儿希望,他更加刻苦,更加努力,牺牲了不少休息时间,比别人流出了翻倍的汗水,最终钻研出一整套独到的、部队营房维修管理新程序、新方法。后来他所在部队在全军营房维修管理评比中,获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他还在军队和地方有关刊物上发表了几篇论文。为军区、军、师争取了显著的荣誉,部队给他记了功,同时被破格确定为干部苗子来培养。

(四)
他,永远都记得,入伍满三年回乡第一次探亲,他仍是大头兵一个。他们还是被冥冥中的命运之神安排见了面。
那个冬天特别冷,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呼啦啦的北风,像恶狼般撕扯着光秃秃的树枝哗哗咋响。他怕她冻着,竟毫不犹豫地把军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谁会想到,他们竟是在谈分手呢!
她解释了许多与他“断交”的理由,除了那个该死的“差别”外,大多是些牵强附会之词,让他尤其心堵和心伤。
但他很理解这些社会现实,坦然面对了他们之间的鸿沟,接受了她说的一切。他心里明白,爱情虽已不在,但20余年的“兄妹”样情份还得留。
他只能强作镇定,眼噙酸楚的泪水,以满满的善意向她道别,表达了愿她未来一切都好的祝福。因为他最清楚自己的心,只要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因此,他没有丝豪纠缠。他们很快很轻松地就了结了这段相互没有承诺、没人见证的初恋……
她,已经离去。
他,特孤零地面对阵阵袭来的寒风,望着水塘中被卷起的时隐时现的一串串波浪,以及拍打塘堤有节凑的哗啦声,心中的“信念”在一段段垮塌,顿感特别的无助无奈和失落,背心似掉入了冰渣,一阵阵发凉、发冷……

(五)
他当兵第五年,终于在23岁时被部队提了干,标志着跳过了那道“坎”。
探亲时,他又在她工作的厂区碰见了她。二十、二、三的女人,皮肤白皙,身段如初,当然春风杨柳,貌美如花。但他已是无可奈何花有主,长叹一声己凄怜。她,已是有夫之妇了。


(六)
他, 二十七、八岁后在城市找了个青工为妻,数年后转业到地方工作。他仍干部队老本行,依然很认真,特努力,由房管维修企业干到政府机关,得以稳步提升,后又辞职下海,搞起了房地产开发,十来年后就声名鹊起,一下成了这个城市有数十亿身家的著名地产大佬。
他,在众多同事、同学和战友中,是混得很不错的佼佼者。
他,凡战友聚会都要大力赞助。这回首次同学聚会,他更是倾情的上心和付出。让同学们感动不己。
她,参加工作时单位很不错,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其所在企业没落,她提前退了休,养老金比较少,因此还做了一段时间小生意。 后来她男人走了,她来到了他同一个城市带孙子,带了大的带小的,带了孙儿带孙女,发挥了她吃苦耐劳,精练能干的好特长。算得上是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劳苦功高,没有奖章,没名没利的好太婆……


(七)
一晃,就是几十年的事了。
他,聚会让他的记忆链接起现实,对她的际遇有些丢之不下,她毕竟是他的发小、初恋。面对她的处境,他倍感无奈,啥都帮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地滴答着那无尽的遗憾和哀伤……
她,聚会后也想了许多,后悔自己当初缺乏远见,没预见到以后改革开放的形势发展,没看到他的前途,丢失了自小就在身边的初恋良缘。只能让注定的遗憾和凄凉,伴随着命运在余生中暗自流淌……
虽然她很是后悔,但世上那有后悔药!

(八)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面对不相干。同学和战友们都说,他们之间是很合适,很有缘的、只是无份,是命运的使然……
他,在心里很坚定地认为,他们自小就很相干,很投缘,只是世事不依……
是呀!“人生在世,世事难料”啊……

注:图片来自网络
发哥.2019.7.初稿
2021.大年期间修改

作者简介:网名、发哥,重庆人氏,中共党员,大学文凭,高级政工师。曾部队服役13年,转业地方政府部门工作约20年,企业工作约10年。业余喜欢阅读,练笔,曾在《解放军文艺》、《金华日报》、《重庆日报》、《重庆晚报》、《中国建设报》、《中国交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通讯报导、言论、诗歌、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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