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珍    种豆的母亲（三首）

东方泛白，母亲

手提瓦罐，身背篾箩

顺着乡间小路，向小墩子走去

母亲的身影愈走愈远，最后

走成一个黑点

融于淡淡的群山

日暮黄昏，母亲归来

篮子空了，瓦罐空了

额头挂满水滴

母亲愈走愈近，渐渐

淹没了田野

走成一座大山

《插秧的母亲》

月亮升起，影子倒映在水中

母亲站在田间

仿佛站在一弯新月里

母亲倒退着插秧

插一束，就从田里打捞起一串

亮闪闪的月光

母亲后移一步，田里的月亮

就会被摇碎

整邱田，就洒满了细银

母亲插一束秧，仿佛向大地鞠一次躬

母亲向大地鞠一次躬，上天

就赐她满背脊的月光

《母亲的村庄》

守候村庄一生的母亲

对田地和农活情有独钟

母亲以为，她能用一辈子的光阴

将村庄走尽

可是，乡村城市化了

很多人，搬离故土

在城市打拼

母亲的4.5分农田

被插上柳枝，种了青草

母亲停下艰辛的劳作

在城里安了家

她每天陪父亲，绕着小区散三次步

安享晚年时光

起初，母亲会失眠

不习惯和路遇的陌生人打招呼

反反复复和我们说的都是

什么时候，谁生病

什么时候，谁去世

什么时候，谁搬到安置区

什么时候，谁来看她和父亲

母亲还说，城里什么都好

就是见不到庄稼

听不到鸡叫

后来，母亲愈来愈少地提

从前的人和事

却爱在每个季节

回村庄，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