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态
屈化民

世间众生,百人百性,嗜好不同。有人爱抽烟,有人好喝酒。对于前者,多有评说。比如商洛籍大作家贾平凹,在《读者》月刊发表《吃烟》,把烟民数落了一番; 秦腔名丑乔慷慨,在戏台上表演《戒烟》,把烟鬼糟蹋了几遍。关于后者,故事更多。各个时代,各样酒态:
盛唐时,“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北宋时,李清照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解放前,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建国后,大庆人“喝上一口酒,冒雪采石油。井台一声吼,地球抖三抖”。

七十年代,家乡穷吃不饱,买卖酒也就少。腰市街只有供销社卖酒。嗜酒的人,爱往巷口井旁副食门市部跑。货架上,瓶装白酒太贵,一般人买不起,只能享个眼福。靠街的大窗下,蹲着一口大瓮,内装半瓮烧酒,散发一股香味。柜台上放个瓷碗,碗上有个豁豁,从来没见洗过。酒瘾难耐者,站在栏柜边,摸捏几次口袋,终于下定决心,掏出一毛钱,交给售货员。卖货的公家人面无表情,舀一提子酒,倒在碗里头。买酒者两手端起碗,放在嘴跟前,先深深闻一闻; 再伸出舌头,轻轻舔一舔; 然后咂吧几下,眯上双眼,吸一口气,细品慢饮,醉心享受。喝干之后,舔舔嘴唇,恋恋不舍放下空碗。朝门口走几步,又回过头来,深情看几眼。回想那神态,真像孔乙已。

有个酒翁,住在离公社不远的街房。有一次去喝散酒,喝多了耍酒疯子,脱得一丝不挂,与售货员吵架。一个骂:“你狗日把酒提子提偏了,没给老子打满”。一个喊:“你把酒当马尿喝哩,不嫌丢人显眼”。骂声招来街坊,大伙连拉带劝,把精尻子往家里掀。大街广众中,见这社火景。婆娘女子娃,羞得乱吱哇。
那时候人穷,买东西心疼。扯不起布买布头子,称不起糖买糖精。买不起散酒,就买一小瓶酒精,拿回家兑些凉开水,独自慢慢享用。现在回想起来,这是饮鸩止渴,摧残身体。没喝出烂子,就算是万幸。
八十年代在洛南国防厂工作。厂旁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刘赖子,人送外号酒罐子。常顺巷子闲转悠,闻见酒就敲门,敲开门就入座,一坐下就划拳,一出拳就输,一输就喝酒,一沾酒就醉,一醉就出洋相。一天晚上,喝酒又醉,摇摇晃晃回院子,摔了一个狗吃屎,倒在核桃树下老母猪旁,以为躺到自家土炕上。伸手一摸,觉得毛扎扎的,就笑着说,贼怂婆娘,睡觉咋还穿着毛衣?这毛比我胡子硬,肯定是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她”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他的手正好摸着两排猪奶,顺口呼出酒气说道,这大衣还是双排扣,扣子咋是橡皮的,摸着就像软枣子?

九十年代,所在企业引进日本设备。日方派来几人指导安装,其中有个低胖子,总爱贪杯,人称酒井。一天晚上在招待所喝酒,他把陕西西凤,当成东瀛清酒,举杯接盏喝个不停。喝多了头昏肚子胀,懵懵懂懂出门,来到黑灯旮旯,解开裤子尿尿。尿刚一落地,忽觉男根痛,疼得吱哇一声,赶紧把尿憋住。尿一止,痛立消。“真他妈的见鬼了!”他咕噜一句,再次撒尿。“泉水” 刚刚叮咚响,敏感部位痛难当。他忍住尿,边紧裤带边往回跑,大声喊叫见鬼见鬼! 跌脚爬步腿软魂飞。众人闻声出门观看,原来墙角的胶皮电线,被磨牙的老鼠咬个破洞。小日本枪法准,不偏不斜尿靶心。导电入身大吃一惊,出尽洋相大跌眼镜,因酒遇险弄出笑柄。他的同事开玩笑说,下次你再多喝酒,憋回国内才解手。
新世纪前十年,我在广东搞企管。广州亚运会开幕那天,吉日遇上多个庆典,公共人员赶场赴宴。一位外企总经理,参加非洲黑蛋的婚礼。人逢喜事心高兴,经不住朋友敬几盅,喝了一肚子洋酒精。喝高了变成大混蛋,酒桌上与人比色胆,模仿吕布戏貂蝉,调戏美女服务员。女娃对象是保安,上来猛抡打狼拳,把高管揍成熊猫眼。喜宴乱成一锅粥,警察出动把场收。

最近几年,百姓光景越过越好,嘴头子越来越刁。现在老家腰市,每过红白喜事,喝酒很有档次。不是五十元的 “西凤友缘”,就是八十块的 “华山论剑”。相比以前三五块的秦川大曲,就像二门山高过西坡塬。过事相聚喝酒,本是中华习俗,也是捧场应酬。但是百人百性,筵席酒场中,有人弄事情。或酒醉失态,呕吐哭骂脱裤子伤脸。或借酒发疯,摔杯砸碗红脖子胀脸。或酗酒过量,闹出烂子哭鼻子抹脸。
磨石沟娄阿鼠,给他大过生日,客人来了一河滩,席上押杠子又划拳,喊声笑语起伏不断。一个案板席上,两个长毛小伙,平时不对劲,借酒寻欺头,划着喝着两牛顶角,拿酒给对方脎上泼。把美酒当成洗脸水,把脚地弄成泥汤水。
我说的酒态,大多是丑态。这只是几个镜头,当然不代表全景。几片柿叶上有毛毛虫,不说明一树柿子不甜不红。莫让虫叶遮眼睛,柿树枝上串串红。千年酒风,华夏文明。酒绅士多着哩,酒文化深着哩,酒故事嘹着哩。好的方面,下次再谝。国庆长假啦,作者有空啦,逗你笑哈哈。假日出外耍,忌酒喝喝茶,千万别酒驾。
作者简介:
屈化民,小名峰印,网名二曲,商州腰市街人,定居咸阳市区。曾任某国防厂处级干部,历任党总支书记、政工师,《中国电子报》特约记者,洛南县政协委员,广东民营企业高管,广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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