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远红
老去的日子
想起某些日子，心里
就开始下雪；再想起
某些日子，大雪就转成细雨
直到不再回想，我用余下的力气
慢慢唱歌，献给覆盖我一生的光明
老砖窑
画脚的人失去了一根手指
画脚的人戴着高度近视眼镜
画脚的人，梳着过时的分头
我每次看见他，就像我从未长大
好像我一直站在自家院子里
看着砖窑冒着青烟，看着烤包米的孩子
从窑顶蹦蹦跳跳地下来
然后，包米地旁边的池塘仿佛
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我的小弟
从来没有落水，仿佛他的湿头发
他的光脚丫，他苍白的面孔
都是假的，都是他演绎出来的
后来，我梦见那个画脚的人
他变成了瘸子，他总是穿可以
盖过脚面的长衫，他看人时
总是越过眼睛看对方的额头
农历七月，在上坟回来的路上
他的分头一半白一半黑
此时，我和小弟正在池塘边
说着往事。老砖窑仿佛还在
那袅袅的青烟仿佛还在
我们的父亲母亲仿佛还在
院子里的红辣椒铺了一地
窗前有一串最长的，仿佛
是他们刚刚挂上去的
拿花篮的女孩
她矮小平胸，其貌不扬
在巴黎风月场讨生活
她常小心翼翼地引导客人
去温暖的壁炉边，再礼貌地
递上一杯覆盆子果酒
那些艺术家们从不低看她
总是先打开话匣子，再打开她
一天，一个叫毕加索的客人
为她画画，取名《拿花篮的女孩》
她侧身，冷静，站在米色地毯上
与花朵保持平衡。她矮小平胸
其貌不扬。毕加索老老实实画她
其实，她并不属于风月场。据说
她只是一位贩卖鲜花的女子，有一阵
画家觉得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