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红
文/田雅芝
有时候我回妈妈家,在路口转弯的地方,会看到老爸从稻田地那边回来,夕阳在他身后撒下万道霞光,他背着手,缓缓地踱着步,悠闲自在的样子,我若先到转弯的地方,会等他一会儿,他若先到转弯的地方,也会等我一会儿。
我想象着,他迎着夕光去散步,走上那座小桥,站在堤坝上就能看到他的稻田,而稻田长势很好,那时候,夕阳也正好照在他的稻田上。他的稻田在夕光里是金色的。只要不干农活,他一闲下来,每天吃完晚饭,他就会去稻田地那边散步。
以他八十多岁的高龄,本来可以不用参加任何劳动了,但是他就是闲不住,林林总总的零活,他几乎都包了,勤劳朴实,任劳任怨,我常常在心里想着,若是我活到他那样的岁数,能不能像他一样,不放下手里的活,不减少心中的爱。
他很爱干净,就是干活穿的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常换常洗。若是不干活那就更干净了,皮鞋也都擦得铮亮,妈妈常说老爸都赶上城里退休老干部了。他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保持乐观的精神状态,还常常开导老妈,还打趣说,他们俩就是百万富翁,老妈会问钱在哪呢?老爸说,咱们俩没病没灾,就是富翁。
有一年,父亲节的时候,我要给他买一条裤子,他就拿出好几条裤子给我看,说这是夏天穿的,那是春秋穿的,还有冬天穿的,哪条是出门做客穿的,哪条又是在家干活穿的,都是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叠着,他说他什么裤子都不缺,还有新的没上身的,我就是买了,他也不会穿,我只好作罢。
三十年前,我去省城进货,批发价进回来四件衬衫,我公公一件,我爱人一件,我弟弟一件,我老爸一件。我公公去世快二十年了,那件衬衫也不知道哪去了,我爱人和弟弟的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所踪。只有老爸的衬衫还在穿,三十年了,跟新的一样。他很惋惜地说,这衬衫质量真是太好了,穿在身上,又凉爽又舒适,只可惜,没穿几年就刮了一道口子,那我也喜欢穿。只是不穿着出门,家里家外穿。我心里暗道,那是我当时花了三百块钱批发四件,据说那时候都是商场里卖到一百五一件的。质量当然没的说。他跟我说,节俭永远是美德。
他干活不服老,夏天三点多就起来,忙到九点多,气温高了,就进屋休息。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吃饭,雷打不动。
我要向他学习的地方太多了,有点数不过来。他善良,从不伤害别人。屯子里谁家有个事,他都喜欢帮着张罗张罗,我跟他说,岁数大了,不要去费心费神了。他说,我又不是谁家都去,都是些人丁少的,财力薄的,屯里屯亲的,你老爸不能看热闹,就像有的人家老人去世了,年轻人大多不太懂得规矩理法,又没有个人帮着张罗,毕竟人走了,让他尽快入土为安吧。老爸因此得到乡邻们的爱戴。
老爸本来就不是农民,他青年时期是黑龙江省富拉尔基区一个重型机械队的工人,据说当时在队里管财务。由于当年中苏关系紧张,而那时候堂哥也失联。解放军进驻边境,大姑老姑拍数封电报急招老爸回来。老爸五岁失孤,是大姑大姑夫把他拉扯长大,还供他读书。大姑在世的时候,老爸每年都要把大姑接来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大姑去世的时候,老爸敬献的花圈上一定要自己亲自书写挽联,我看到“恩姐”两个字的时候,那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我觉得我之所以喜欢上了写作,跟我的老爸有很大关系,因为我小的时候,常常有人来找爸爸给家在外地的亲属写信,老爸每写完一封信总要念给要他写信的人听。我也坐在旁边跟着听。那时我就想我将来一定要念书,长大以后也可以替别人写信。
家有耄耋双亲,分散我很多精力,我却乐此不疲。晚霞正红,正艳,正暖……
2021年重阳节

田雅芝,女,汉族,出生于吉林省扶余市得胜镇得胜村,农民。曾在《作家》《松原日报》《北斗诗刊》《松花江》《松原文艺》《闪小说选刊》《哈达山诗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等作品。散文入选《吉林农民作家作品选》。荣获松原市第五届查干湖文艺奖。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松原市作家协会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