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交”李专
李城外
我和李专在温泉相识相知相交,快三十年了。都说“文人相轻”,我俩在“山中无老虎”的鄂南,忝为“名作家”之列,但长期以来相互支持帮助互相抬庄,从未红过脸。“相轻”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相亲”。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阳新尚没有划归黄石,还属鄂南七个县市人口最多的小家庭,可以说是咸宁地区最心疼的“儿子”之一。我因为下乡调研,听说县政府有个“笔杆子”,写了不少东西,开始听人介绍还以为是个女作者,并与我同姓,不久发现只是想当然,便开始留心其文章来。文人嘛,不大关心谁当了什么官,更感兴趣的是其在哪一级报刊发表了什么作品。果不其然,李专时不时在《长江文艺》《咸宁日报》上露脸,让我刮目相看。他还与人合著,出版了报告文学集《擎起一片蓝天》。
大家都知道,名叫“李娟”的可以说不计其数,但称“李专”的,在咸宁可能只此一家。这也许决定了他人生的不同凡响。
那时地区一家单位发现李专是个人才,想尽快调他。人往高处走,可记不得不知在什么地方卡了壳,老是办不通,无奈之下,他找到了当时在市委机关做“一秘”的我。人是要讲“缘份”的,我自然毫不犹豫地帮助搞定了这桩难办的事。其实对我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顺水人情,多交了个文友何乐而不为?时间久了也就忘了,不料李专这人实在,老放在心上,见面总是客气有加,直到有一次我提醒他再这么下去就显得生份了,他才有所“收敛”。
不久,因为我开始业余宣传向阳湖文化,他成了我最早的同盟军之一。他们温泉经济开发区搞了个征文大赛,我投了篇散文《向阳湖一瞥》,好像还得了个什么奖。我的文章只是一时即兴之作,不见得好在哪里,但我们的友谊却开始继续延伸。
接着,我在《咸宁日报》开辟了“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专栏,并受邀请主持“向阳情结——文化名人与咸宁”栏目,那时几乎“每周一歌”,想读者不知道都难,颇有“爆得大名”之嫌。尽管好评如潮,但也有嫉妒的人开始说怪话了,说我不务正业。我可不理睬,知道自己是在为咸宁办正经事,照样大量发表文章,而且档次越来越高,直到省里和京城,直至“皇家”出版社为我结集出版专著,未及不惑便加入了中国作协。
正义的事业总是会得到朋友的援手。李专写了一篇《神往向阳湖》,文中说:“应该为向阳湖建一座丰碑,应该为向阳湖编一部大书,为这段这文化名人的历史立此存照。”不久,他又发表了《向阳湖的守望者》,登上了文化部主办的《中国文化报》。他讲述了自己的一次实地考察经历,由衷感慨道:“今天的向阳湖之行,在我心目中明晰了向阳湖守望者的形象,也会让我明天 的目光多一缕地投向李城外,让他的心田多一丝友情的温热,让他的守望多一分朋友的关注。”
从此,正如李专所云,我便以“向阳湖的守望者”自勉。有时稍有懈怠,便会想到朋友的鞭策。
李专和我一样,虽然都身在官场,对文学的钟爱始终不渝。他还担任了市作协的秘书长,先后出版了两本散文集《岁月有痕》和《行走的歌》,除收入了上面提到的两篇散文外,增加了《张天翼多想洗个温泉澡》等篇,说明他的笔已饱蘸了向阳湖水,再也脱不了“干系”。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奉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一点他比我强得多,是个有着多年驾龄的老司机,到处“游山玩水”,比我方便多了。
李专从阳新调到温泉后,一直在开发区工作,一口气干了二十一年,先后任纪工委书记、工委办主任,管委会副主任、工委委员。2016年明确正县级时,他特地来了个电话,说和我这老资格的正县职分享他的喜悦,我自然表示祝贺。据说那地方的水有点深,几个领导出过事,有的人还“进去了”。李专既能稳步上升又能平安转岗,自有其过人之处,大约得力于他是个作家,有点另类,洁身自好,遇浑水不趟,逢小人绕道,自我保护意识强吧。
我太懂李专了,他的心思大多用在写美文上。如《列宁格勒的树》入选了北师大版初中语文课本,《父亲的抚摸》雄赳赳地走进《中华活页文选》,这等“风光”,起码在咸宁文人中属凤毛麟角。然而,他在机关给人的印象可能有点“憨”和“怂”,可他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玩官场游戏?
市委用人十分正确,后来又调整他当了文联主席、党组书记。文坛是个是非地,以往偶尔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咸宁的女作家较多,闻香识女人,有朋友调侃李专好幸福,可以得工作之便经常在花丛中闻香。但他从作风建设抓起,自己以身作则,没听说过闹什么绯闻。这也许主要得归功于他的“贤内助”刘玉。
刘本身曾是个文学女青年,和李专成家后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她的散文也是不错的,我曾读过好几篇,文笔颇为风趣俏皮。比如早在20年前,她评价李专时这样写道:他是一个好色无胆、好酒无量、好赌无瘾、好学无成的凡夫俗子。——让人不由得感慨:有妻如此,夫复可求!大家都知道,有句俗话“老婆是别人的好”,可李专不知道的是,我这话可冒着得罪我家万医生的风险说的。
李刘爱情的结晶取名李不言,和我为儿子取名李熟了有得一拼,都能让人过目不忘。熟了后来中戏博士毕业,在京城闯荡;不言飞得更远,现在德国。有一次,我和李专同湖科鄂南文化研究中心负责人去县里参加一个活动,听说中心有位老师的千金很优秀,也是只身一人在柏林,便很自然地撮合此事。门当户对,知根子知底,家长都以为是好姻缘,我甚至说按通山的习俗,如果媒做成了的话,李专得送我跑路费,如一双皮鞋,他也爽快答应。谁知这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言还没玩够,不想和人家女孩见面,害得送我一双鞋的事也泡了汤。
李专在新的岗位上任后,如鱼得水。因为文联作协主席一肩挑,他没少操心带队伍创佳绩。以我的高标准严要求,最大的亮点是,在他任内,咸宁摘得了“中国汉族民间叙事长歌之乡”和“中国古瑶文化之乡”两块金字招牌。他自己也是成果多多,又出版了《卷中岁月》和《风雅二十四节气》。前者收了一篇《李城外酸了一回手》,写于1999年,讲述的是当年温泉市民排队争购《向阳湖文化名人风采》签名纪念封(共6枚)的盛况;后者更是大受欢迎,在网上点击率不断攀升,借用宋丹丹的话讲,是“相当相当的高”,达到200多万,超过咸宁市人口总数的一半,可谓“粉丝”无数。为了不沾他的光,这里我不能说“李粉”,只能说是“专粉”。他由此也完成了一个文学作者向著名作家的“华丽转身”。
人抬人高。有次他来我的“向阳轩”参观后,十分震撼,感慨万端:“今后外地客人来咱们咸宁,如果还有谁再说咸宁没文化,我就带他到向阳轩来,震一震他。”不仅如此,李专还热情召集并主持我的诗词作品研讨会,称我是从“向阳湖的守望者”向“行吟诗人”回归。紧接着,他主编的《九头鸟》上发表了我的七绝《向阳湖文化名人赞》,达108首之多,让我重温了过去时常“吃小灶”的味道。
近年来,功德圆满的他升任一级调研员。改非领导职务了,未必不是好事,李专有更多的时间冲刺新的文学高度。比如,他的目光敏锐,率先开始“家乡书”的写作。他深入基层采访,在较短时间里推出了鄂南首部“一县一品”的文学作品集《崇山之阳》。我自然大为赞赏,称他不是崇阳人,却为宣传崇阳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序言《想写一本几十年后还有人看的书》,可谓到挠了作家共同的痒处。这时我又改在市档案馆主持工作,立马在我主编的《咸宁瞭望》上转载此文,这是必须的。
在职和不在职就是不一样,时间宽裕了,成果叠出。时隔不久,他又完成了一本新著《幕阜长歌》。此书一经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便引发热议。如省作协副主席江清和一口气读完,盛赞作者是一位舍得下苦功夫笨功夫的人,是一位扑下身子干实事的人,是真诚向民间文化人礼敬的人。武汉大学教授、著名文学评论家樊星也在《湖北日报》上作了隆重推荐。
还有点花絮值得一提,这本书的序言出自一位在咸宁文联实习的清华大学文学女博士之手。这也算是李专的一大发明,老作家如此培养和鼓励后学,实在是爱心可鉴,小美女一定受宠若惊。作为老朋友,我更是第一时间读完,并赋诗祝贺:“铆劲争镶国字号,文联出彩上高台。长歌传唱凭村野,流韵成书赖秀才。亲近非遗添自信,植根南鄂更开怀。吾庐三顾生花笔,满口余香叹妙哉。”
李专再接再厉,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家乡——通山,决心为之立传。他初拟了几个书名,如《我爱通羊好》《山外青山》《万山重重万山通》《山通日月》《路自通山》。征求我的选择意见时,我勾的是后者。它碰巧也是我弟弟李成园的微信名,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人说“一山不容二虎”。幸亏他属虎,我属牛。当哥得有个当哥的样子,每逢他去通山采风邀我同行,我总是尽可能欣然前往。因为他是客,朋友们小酌时,我总是谦让,请他坐c位,并介绍说著名作家写通山,大家一定要鼎力支持。他倒是比我更谦虚,说自己只是本地有名,而我却是全国五七干校研究第一人。我的藏书多,尤其是地方文献,也是尽我所能为他提供,甚至稀有的《太平山志》,他倒是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优质服务”。谁叫他这本书是宣传我的家乡,我不出力谁出力?我相信,它正式出版后,一定会产生新的更大更好的反响。
当然啰,李专的文章写得好,但也不是没有不足之处。因为他的身份,请他写序或评论文章的人过多,他几乎是来者不拒,我曾直言相劝,要学会拒绝,否则有些书与他的过誉实不相配的话,反倒有损他的形象。此外,他的一笔字也写得不怎么样。这点我倒可以“原谅”他,写字是要有童子功的,再说一把年纪了,“补课”已来不及,现在又可电脑写作,只需把签名练熟便行啦。我没想到的是,上次收到他的《幕阜长歌》,封面竟是刘玉题的字,我取笑他拍夫人的马屁拍得真到位。但又十分理解他,这也许正是弥补自已的“短板”吧?
作者简介:
李城外,湖北通山人。我国五七干校研究第一人,向阳湖文化研究专家,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武汉大学、湖北开放大学兼职教授。曾在咸宁市直党政机关多家单位任主职。湖北省向阳湖文化研究会创会会长、党支部书记,省作协委员、咸宁市社科联兼职副主席。著有《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人民文学出版社),《向阳轩诗稿》(中华书局),编著《向阳湖文化丛书》(武汉出版社)等,其中《话说向阳湖一一京城文化名人访谈录》获冰心散文奖,有日译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