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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日，我会在你的舌尖上醒来
1
在苹果回到树上的那个黄昏
时间也流回了大海
午夜在一排排倒下啤酒瓶中，我的灵魂
正在冒泡
是的，亲爱的
要等到天亮
太阳的子弹将我打穿
你才愿意扶住你的全部
是的，亲爱的
要我是一匹马，我的腿
像车轮一样疯狂
邀请你，骑我亲我
2
当你在森林深处
爱上这裸露田野的一刻
世上的一切啊
都病了
活像活腻的羊儿一圈一圈围着你
围着命里的刀
是的，亲爱的，到谁的命里
去烤火
亲爱的，一万只野蜂提着你的蜜
而我是悬在红尘里的一粒苦胆
终有一日
会在你的舌尖上醒来
大海，是我全部年华的集中营
我的脑袋空转着
是你废弃的车轮
在心向故乡的路上
辗转难眠
你是那从不哭的
春天酒馆里，欢笑的花枝
而我的内心挤满
泪水流瞎的酒杯
无数双手在一起
组成监牢
在天空崩溃之前
大海是我全部年华的集中营
好，现在命令我身体里的无数疯子
跟上冰，跟上喧嚣
组成闪电的鞭子
来吧，来痛殴天空深处的火焰
羊
羊群中，我是饮水的鞭子
抱血的草
坐在你肩上的
头，被风吹走了
只有你，尘土一样
跪在雨水中
静静地，你听
灵魂渗入地下的声音
在那里，一切流动的东西
带不走我
人世上，永无我的消息
大雨载着更大的雨
而故乡更旧了
你听 秋天的耳朵里
人类更低了
夜晚 坐在这无名的酒馆里
比深渊还深
我在大火中抱着羊脂
而火焰更黑了
哦 死人永不长眠
而活着的人从未醒来
秋日的老虎持刀
跃过平原
而人世上
永无我的消息
2009.11.14
你的名字叫人民
在我叙述的情节里
没有你
你却在祖国的血液里
畅游
在辽阔黄土的床上
在黑暗的地层中，酣睡
在酣睡中
相互握紧尾巴
在压抑中
露出自己卑微的马脚
在白天，无数抽象的脸
沉入国家的井中
让我们一起回忆
那个注射疫苗之前的黄昏
夜色撑起的身体里
还有多少天性？
2010.2.20
为什么
1
总是在午夜，在郊外的原野上
一朵桃花在追赶她体内无数夺命的桃花
那一刻，疾驰的里程
总是提起流血的弓
等待一个人的箭
那是我的怀抱，盛满无处安放的蜜汁
花儿为什么这样甜
因为花儿流着你的血
2
总是在午夜，在春天的海洋上
花儿全疯了
在与死亡告别的那一刻
我和你，像是两只黄蜂的大剪刀
低吼着，拥抱在花儿的大腿上
等待肉身的光芒，将我喂饱
火一样的桃花儿，为什么这么凉
白亮亮的天，为什么这么黑
2012.2.5
惊蛰
那是大雪埋下野牛的日子
倚着犄角
重又把号角吹响
十万只野牛在海上喘息
在他们的呼吸中
有一枚你的肺
永恒的雪停止了
而我，向往你
体内奔腾不息的斧子
这就是河流，河流，再一次
回到历史的源头
我看到大地重又犁开的颤栗
2012.3.7-10
天黑了，我还能做什么
畜栏中的人类瞪着我
我还能做什么
除了在一个国家无边的大雪中飞舞
我还能做什么
在你的电话里，一座镇子的山河流着冷汗
人世，已是黄昏
我独自穿上春天的新皮毛
即使爱，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我满身的花儿带着伤
只要你记得
黑夜里你记得：
炽热的铁蒙着眼睛，沉入你那秘密的河流
天黑了，每一片树叶下
都藏着一只悲伤的鸟
每一个故事里都有着从未飞翔的翅膀
我又能说什么呢
2012.4.1
黑夜的献祭
1
爱人啊，我是一只春天的燕子
我抱着自己在天上飞
世界堆满我的羽毛
羽毛里藏着我的虚弱
2
今夜，我是一只绝望的鸟儿
绝望是我的判词，我的牢
爱人啊，让我们脸贴着脸
跪在春天的铡刀上
3
爱人啊，在世界无边的沸水中
我是一粒等待春天的种子
我跟你说，春天将传来我的噩耗
推开人类的血，让瘟疫将我占领
4
隔着抚摸，神倒下了
隔着神的死尸，你站在我的病情里
时间不会放过我们，在我们头上的森林里
一只鸟儿微弱的光蔑视我们
5
爱人啊，在夜色里，在南风中
我把你还给世界
你把我推下人的悬崖
我就将这黑暗的世界照亮
2012.4.7
失败者
马在肉体的黑夜里
等待更多的马
它们是一群望不到三月的
人，迎着风持续地夹紧它们悲观的屁股
那是疲倦，那一定是
在每一块马肉中，你流着血
你困极了，你
终于倒在国家的肉里
一个失败者，在马厩里打你的脸
谁让你从人类的骨头里挑出国家的刺
那是阴影的中心，暗夜的洼地
将信仰的光束骗过
你看，那是谁的一根中指
朝着教堂，也朝着坟墓
2012.5.26
西棣，诗人，高校教师，现居兰州。著有诗集《与落日一起退场》、《从你的舌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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