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代飞行员

季丽芬

往事犹可追。通过多维度视角审视和追忆起父亲的青春过往，映在脑际中的那段炮火连天的烽火岁月，恍如昨日，虽然历经跌宕起伏，历经逶迤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少年的版图时时浸析出陈年的酸涩苦辣。

他出生于沿海僻临的乡村，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就早早怅然去世了。他的父亲为此一筹莫展又没有什么专业技能，仅靠给地主家打短工挣得几个零散工钱免强糊口。我父亲上有一位十五岁的姐姐，她过早地接过她母亲手里的接力棒，带着她两个年幼的弟弟，帮助她的父亲引炊燎灶，缝补浆洗，打理着居家的里里外外。在那个年月，家里可谓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家人只能委身在村西边废弃多年的一孔破庙里，过着风雨飘摇饥寒交迫的生活。直到后来，霹雳一声震天响，终于盼来了共产党，家乡解放了，接着实行土地改革，这一家老小才住进了分到的两间西偏房，这个家就安顿了下来。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作为长子的父亲只念过两年书，就被迫辍学了。为了讨生活，他小小年纪拣粪，拣柴，荒年跟着父亲去讨饭。即一九四八年秋季，他们父子俩逃荒走到吉林省的通化市，第二天，正赶上通化市的解放军大部队在征兵，兵种是步兵。当年只有17岁的父亲得到这个消息，高兴得喜出望外。于是他瞒着他的父亲，悄悄安顿好老人。竟毅然决然地踏上征程，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即第四野战军。从此，这个在苦水中泡大的孩子，刚刚离开家乡，却在异乡穿上了军装，走进绿色军营。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他百折不挠坚定地跟着共产党大部队，去行使改天换日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接着又于一九五零年六月，他所在部队接到命令，要跨过鸭绿江，去参加抗美援朝。

    而他参加抗美援朝战争至今，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在我的家中珍藏的那一盒数枚抗美援朝纪念章，成为传家宝一直珍藏至今。这俨然常常成了家人，亲眷们引以为豪的谈资物证。

记得我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初浅地知晓我的父亲是一名军官。家中一面墙的正中间，悬挂着一幅长方形的大镜框；那宽尺幅的照片是一位头戴军官帽；身穿一身戎装；佩戴着领章帽徽；肩上斜挎手枪；腰间扎一条武装带的军人。那前胸的徽章刻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几个大字，徽章下方佩戴着十多枚立功的奖章。一只手臂叉在腰间，一双有神的眼睛似乎有着无穷的穿透力，他有着高高的鼻梁和着小巧的嘴、一张俊俏的脸庞。咋一看，就给人一种强悍威武的形象。在家人看来，即英俊帅气又和蔼可亲。那张大照片儿乃至诸多的小照片，一张张集结在一个个小镜框里，那是他服军役时一组组镜头的缩写，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珍藏的那一盒纪念章，是我父亲当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见证！我这做子女的也为之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在日常生活中，军人气质浓厚的父亲，他中等的身材，脚上总是穿着一双擦得铮亮的军皮鞋，走起路来，发出蹬蹬蹬的声响，因此常常地吸引着街坊邻居羡慕的眼光。而在教育子女方面，他却秉承着严于律己，善待别人的准则，常常教导子女做人要做个正直善良的人，做事要做得光明磊落，要养成独立自主的性格。同时，他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尊老爱幼的家风，善待亲眷邻里，亲力亲为地奉养了自己的老父亲及叔叔。

在建国初期，空军飞行员是平民百姓即向往又羡慕的兵种。这一群体有着良好的环境，穿戴考究，生活待遇高，但在飞行训练上却异常艰苦。他们平时不仅要频频地搞训练，还要随时听令，无论何时何种天气，那撕心裂肺的战斗警报一拉响，就要即刻驾机飞上蓝天，神经那根弦绷得紧紧的。驾驶着苏联米格---15战斗机在蓝天上飞行，往复一飞就是险像横生的半小时。然而，这些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们，因能翱翔蓝天而欢喜，为怀揣壮志凌云而变得自命不凡。在当时，我的父亲或许还有所不知，他那潇洒的军人气质，帅气的形象和着响当当的现役空军身份，已令嘉兴湖畔的一位女子所倾慕，迎接他的爱情也悄然临近。

在嘉兴空军机场，飞行员执行任务归来时，为了鼓舞士气，军队允许军官家属来机场边缘迎接。一旦飞机呼啸落地，常常有几位军官的夫人三、五一群地挎着小包，打着阳伞，一路有说有笑地涌入机场。在一个初春的下午，一位军官的未婚妻小琴带着她的好友兰兰，来到机场迎接她的未婚夫。这两位西子湖畔的高中生，年轻貌美，正值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她们来到机场宽敞的跑道外，静候飞行员归来。少顷，呼啸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架军用飞机徐徐降落。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们，依次鱼贯落地，并且开始陆续走下舷梯，即刻组合排成一队，行进在机场那宽敞的跑道上。

他们身穿航空服，一手拎着导航皮箱，一手托着帽盔，足蹬过膝皮靴，走起路来威风凛凛。西子湖畔的女孩儿兰兰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是即欣赏又羡慕。此刻，她默不作声地站在家属的队伍里，悄悄地看着飞行员向她们走来。好友小琴指着走在前排中间的那位身材瘦削，模样帅气的军官告诉兰兰：那位军官来自东北，他人忠厚老实，又是空军上尉。兰兰是典型的江南秀女，身高一米五七的苗条身材，身穿绛紫色金丝绒旗袍，白皙的皮肤，瓜子脸，高鼻梁，家境好。她的祖辈将丝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当地富甲一方的生意人。经好友小琴从中搓和。当我的父亲见到这位窈窕淑女，眼前顿时一亮，暗想：这可真是位貌若天仙令人心仪的女孩儿啊！然而，他深知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老家又远在东北。

憧憬在爱情世界里的懵懂女孩儿，她的思想一袭冲天，眼睛放光，就连走路，都会留下神采飞扬、脚下生风的举动，即为能与一名解放军空军谈恋爱而感到骄傲，冲破她父母南北城市地域之分的阻碍，毅然追随。我的父亲服四年航空役已满。军令如山，复员退役后，他的工作被分配在兰兰家乡的属地嘉兴市地委，靠景色宜人近嘉兴湖分了套二层小阁楼。在嘉兴有了楼房，那真是千里共婵娟，有情人终成眷属，兰兰和她的爱人在浙江省嘉兴市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我父母在嘉兴市生活了五年之后，我父亲因惦记他的老父亲。毅然携妻带着我的姐姐回归故里，回到东北老家。我父亲将浙江嘉兴市地委的工作辞掉了，落户在中国人民银行，所属辽宁省支行，本该可以在省行任职，可他又志愿将职位一降再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在高桥镇落脚。由于老家没有人民银行，高桥镇正待成立农业银行，那时我父亲又是第一批进入银行的首要员工，首先接受培训，刻苦学习金融业理论知识，掌握财会专业技能。

当时的人民对在机关上班做白领的意识薄弱，不愿意走进银行就职，继而父亲就走下去动员生产队会计，挖生产队年轻有为的会计到银行上班，经他手提拔的大队会计，算术技术过硬的初高中生，前前后后到银行上班有十几名，胜任合同期满，他们都转正纳入银行正式职工，其中有七名我父亲亲手带出的徒弟，多年后有三名徒弟做了市县区镇银行行长。

那年代，我父亲在塔山乡做农业银行行长代理一做就是三十多年，他兼多份工作，工资却只领一份。那时的会计，一个算盘，一支笔，收付款要两人面对面完成。他做会计工作的业绩在金融界数一数二，为人做事更是刚正不阿，我父亲在金融届做工作让领导省心放心，上级领导多次提拔重用我父亲，把他调到市行委以重任，他都把调转提升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他秉承“啃硬骨头”的工作作风，哪项工作难做就去做哪项工作的准则。

多年后的塔山乡农业银行缺少信贷员，上级领导指派其它同志去搞信贷工作，当时搞信贷人手不够，信贷放款及催还款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父亲又是积极参加的一份子，前去做收款、贷款工作。是金子在那里都发光，对待工作兢兢业业的父亲，对待纷至沓来的工作任务，总是认真而执着地去努力完成。他深知这是为党工作，比起行军打仗，在抗美援朝战场那冰天雪地里，冒着敌人的炮火，趴卧雪地，抓雪团饮马蹄窝的冰水，啃着衣兜里硬结的炒面。轰一声响，醒来自己却在朝鲜老乡家的鸡窝上趴着，周边战友死伤一片，那惊险的战斗场面要强上百倍，甚至千倍，在他的心里时刻感恩着党。

在我童年到青年时期的印象中，我父亲总是在天刚蒙蒙亮他就去上班，到太阳下山天色黑了才下班，又常常下乡到塔山乡红旗营子村以及周流河，孟屯乡村去蹲点。一天天早出晚归，骑着一辆二八型自行车，要往返地骑行在高桥镇与塔山乡；红旗岭那长长的陡坡路，刮风下雪，红旗岭那条公路，仿佛是他在工作中要翻越的一道道岭。

我父亲在中国农业银行塔山支行蹲点搞信贷工作期间，能发现人才带动其长远发展的父亲，深受他人的爱戴。宣传扶持农民尤其家庭困难人员踊跃贷款，当地的农民在放贷款的事情上，深信不疑地相信我父亲，因为他常年走南闯北，又是参加过抗美援朝凯旋归来的将军，于浙江航空飞行员直至升职参谋长的父亲，带到地方所展露的个人涵养；工作作风都具有军官气质与风度，有着深谋远虑的父亲；在做信贷工作业务详细耐心；宣传工作做的熨帖到位；扶助农民集体或个人搞副业，做到双赢的完满收官。

他的工作干劲在当时的塔山乡，与同事们融洽地搞活带动了塔山乡地方经济，为客户赢得贷款的方便条件，准确有效地为中国农业银行高桥镇、金融业贷款业务提上新高度，他搞吸储与发放的贷款项目，都能在有效期收缴上来，没有延期或拖欠的。无论是搞储蓄还是收贷款，一直是全心全意，尽职尽责，将党交给他的各项工作，以呕心沥血的工作干劲，直至水到渠成，圆满完成上级党组织委派他这个代理行长光荣的重任。

几十年的骑车跑通勤，我父亲感觉身体不如从前。也是要为国家培养的新生力量让贤。他的脑海里就想着国家，想着集体，想着不要耽搁工作进度，唯独没有他自己。在他54岁那年向上级领导递交一封离职信，要求退休，他以耳朵听力差为由，怕耽误工作的完成率，他耳朵的听力与当年行军打仗，驾驶飞机交战时轰隆隆的炮火有密切关系，他却从没有为自己寻一缕私情。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上级领导答应他离休的请求，但是他在任的岗位离不开他，继而返聘他还没回家又去上岗，这一返聘又坚持为党工作7年之久。

离休后的父亲带着母亲，仍然在高桥镇中心地段住公房。期间一直没有想到把家搬到城里居住，直到1991年年初，才算在葫芦岛连山区住上了银行的家属楼。没有为自己寻过私情的父亲，一直为党和国家江山社稷着想。

我父亲八十几岁的时候，他有所知，新时代高新技术产业的操作台应运而生，陆续引进银行各经营单位门店网点，银行金融业的业务办理，早已取代最初的手写，拨算盘发展到液晶屏电脑到现代的微机操作台，每一台高智能化的微机，就是一个靓丽高档的营业窗口，储蓄业节省了人力物力，业务上升快捷。智能化的个人自行机，早已由最原始的把尾箱工作，替换柜员人手一台营业超薄型电脑，和着高端全方位高效柜员机竞相比美，那以人脸识别的机，手指轻轻触碰，个人业务刷刷操作。轻松办理银行各种业务，快速准确有效地由柜员的指尖操作，智能手机的普及，银行业务网点星罗棋布，省时省力高尖端，极大地减少成本提高工作效率。

新时代的产物遍及各行各业，金融业智能化高新技术专业机器，早已投入银行各个营业窗口有效运营，我父亲在他晚年时，对这如今现代的智能化先进设备略知一二，慨叹当今科技的飞速发达，在登峰造极的新鲜事物上，嘱咐他的子女们虚心学习新技术，爱岗敬业，认真为党尽责，身先士卒责无旁贷，要做新时代的楷模。

作为建国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又由嘉兴航空某部飞行员到参谋长直至致力于家乡多年的老银行家，老离休干部。我的父亲，在几年前已走完了他老党员乐观的一生。

作者简介：

季丽芬，女，辽宁省作协会员、辽宁散文学会会员、葫芦岛市作协会员、葫芦岛市曲艺家协会会员、葫芦岛市历史学会会员。散文，诗歌，年年有在省市级以上刊物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并多次在省及地方街道、图书馆征文中获奖。历届于辽宁文学院骨干学员进修。2019年初，我作为葫芦岛市爱心协会新闻部部长，曾带领几位文友为葫芦岛市志愿服务联合会书写《爱心风采》一书。现葫芦岛都市网站主编。参加葫芦岛市作家协会举办“山河半岛”*“幸福家园”主题散文征文大赛中荣获三等奖。2021年参加葫芦岛市文联举办“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文学作品征文”散文《我的父亲》均被评为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