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盈盈明月照我心(外一首)
寒阳
2020年的一个秋风瑟瑟、月明星稀的夜晚,人民医院的病房内,一众听惯了母亲教诲的儿女却对母亲轮番进行着说教,与其说是说教,不如说是声讨。母亲住院的原因,不是年迈病绕,而是起早拾荒摔断了几根肋骨。
“现在儿孙个个成家立业,您又不缺吃穿,银行还有存款,何苦还要起早去捡那些破烂东西?”
“即将都要五世同堂啦,应该穿得体面一点,在家享享清福!”
“您八十岁那年,我们兄弟为了报答您的恩德,光耀一下门厅,花了不少钱请赣剧团演了八天八夜的大戏,方圆观演人员都吃过您的寿糍,现在看到您一早在外面捡破烂,叫我们的脸往哪搁?”
“实在改变不了勤俭的习惯,也不用起大早,白天散步时,看到废弃的纸箱、矿泉水瓶子顺手捡来,就算是个义务清道工也未尝不可。您现在年老体迈,千万不要刻意为之!”
众人絮絮叨叨,老弟干脆憋红着脸伏在病床前告诫母亲“等病好了,我给您100万,若要出去捡破烂的时候,您就挑着从外面转一圈,省的找不到事干!”
母亲讪然地笑说“你们现在都有各自的事,我一个人也不能总是无所附丽。”
听了母亲的话,几十年前的历历往事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清晰的人生轨迹一如游动的弹幕不断跳出。
母亲所说的附丽,无非是人的一生必须要有精神和物资上的依附。
读书的时候,母亲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是“我没读过书,你们要好好为我扳本,在学校里要做优等生,而不是在教室后面罚站的捣蛋分子;要做优等生首先要有做好学生的坚定信念和努力达到目标的实际行动。”母亲这样要求我们的同时她自己也在朝着一个好母亲的标准不断践行。
在那物资匮乏,购物凭票供应的年代,一年养几头猪、卖多少蛋、打多少双草鞋......都成了父母保障整个家庭运转的年初规划。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夜晚,母亲总是半夜起床熬好一大锅稀饭后,不是挑着两个大菜篮去河里洗衣服,就是挑着两个大粪筐去松树林中耙松针。待我们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母亲要么挑着洗净的衣服回来了,要么挑着满满两大筐松针回来了,一边对我们又一番入校叮嘱,一边匆匆喝点稀饭再赶去队里出工;中午我们在教室里午休的时候,母亲却在野地里打猪草;晚上我们进入了梦乡,母亲还在为完成自己既定的草鞋目标任劳任怨。
改革开放后,我行完了成人礼,回乡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弟弟也渐渐长大,我想父母肩上的负荷应该在逐渐减轻。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浩荡春风,似乎将母亲也送上了不断冲刺的跑道,勤劳不辍、焚膏继晷的习惯不但没变,反而一天到晚干得更热乎。
一天,我诚恳地对母亲说:“妈,您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有些事吩咐我们兄弟去做就可以了。”
“你们长大了不需找媳妇吗?家里无钱无房,哪个乖巧姑娘愿进咱的家门?众星才能捧月,聚蚊可以成雷,读了这么多年书都不懂吗?”母亲深沉地说。
诚然,母亲的话是对的。由于父母的良好谋划和果敢的行动力,经过家庭式的立体发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率先成了万元户。早栽树早荫福的传统思想,迫使母亲急不可耐地安排我跟着热心的阿姨、婶婶去相亲便成了一段浪漫的过往。而“流水无心恋落花”的心境又使我不胜其烦,便悄无声息地去了部队。
父亲永别后,母亲尽管儿孙满堂,我们总觉得她似乎成了一个茕茕孑立的老妪。为防止母亲孤独,我们兄弟决定:每家腾出一间房,轮流赡养着母亲,让她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快感。赡养一轮下来,麻烦事又出现了,从东家到西家,母亲总要带上一个破旧的樟木箱子,里面装些新三年旧三年的衣服,过户时还得弄个三轮车驮着,遇上雨天实在有点不便。老弟拿定主意从他的宾馆一楼砌一间坐北朝南,闹中有静,卫生间、空调、水电设施齐全的装修房给母亲单独住,吃饭仍在兄弟间轮流吃。平时有空大家会到母亲的住处陪母亲聊聊天,逢年过节,兄弟们都会送些钱让母亲自由自配,于是,宾馆又成了兄弟们共同的家。
母亲爱积攒财富,但不强守财富。她的手头有了一定积蓄后便给每个孙子辈送了一个小金佛,说是隔代延福。
无论自己的年龄有多大,有老娘在都是一个没有完全成熟孩子。春节期间一家族人聚在一起,免不了喝点酒、玩下麻将,母亲仍会搬出她那固化了的教条,述说着陈年往事,某君因过量饮酒喝伤了身体啦,某佼人因恋牌九弄得家庭破裂啦,做什么事都要掂量一下轻重啦,做到适度最好啦.....保有不见散席不愿离开的情切。
母亲虽是一个耄耋奔期颐的老人,跌跤前仍能种菜,走路生风;跌跤后明显有了颓相,肠胃总会出现一些瑕玷,但她的附丽哲学总能像盈盈的明月照进我的窗台,照亮我前行的路途。
在这飞红流翠的时代,我们又能给自己的下一代留下多少宝贵的财富呢?
★父亲节的凄厉
银河系的猎户旋臂上
长着一个太阳系
太阳系的中心
生了一颗太阳
人类便有了暖阳
即将到来的夏季
希望太阳渐行渐近
惨淡的冬季
又盼着太阳渐行渐远
因为我们立在北半球上
这是人类想要的梦想
在人类的族群中
我们可以有很多瓜蔓
相互牵挂
戮力同心
派生的父亲只有一个
他负责了养料的输送
成长的滋味
人生的导航
他陪伴了我们长大
我们应搀扶着他慢慢变老
未等我们孝敬
却已驾鹤西去
天理真会尝蛆
没了父亲的父亲节
那是多么的失意
生命若能重续
就算数载暌违
也是幸福的事情
万事不能迎合顺意
天体有它的运行规律
人体需要良好的氧气
如果定要违背天意
只剩节日里暗暗凄厉
作者简介:
寒阳,本名朱勇,男,籍贯江西万年。历任教师、军队文书、企业干部。业余时间爱在故纸堆中穿越,在书法的丛林中凝神,在画廊上盘桓。作品散见于部分报刊、网络平台。现为中外华语作家文学院院士,《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供职于天津某房地产公司。
